甯璋哂了一聲:“你不是邀請了很多夫人去清涼山台嗎?在這兒耽誤時間,她們莫不會等急了?”
令璋的目光中霎時閃過一絲詫異,緊接着又掩住了,仍然語氣懇切地說:“五姐姐如今在肅親王府過得真是自在逍遙,我不知有多羨慕。肅親王待姐姐一定很好。”
沒由得說這些。
甯璋大抵知道她仍在竭力拖延時間,雖然心中冷淡,嘴上卻仍配合着說了句:“你羨慕什麼,你從小到大,整個孟家,求什麼不得。”也算硬着頭皮捧了捧。
令璋不管她語氣中的揶揄嘲諷,隻是苦笑道:“姐姐以為我求仁得仁,其實我隻不過是自保罷了。這世上真有人會喜歡一闆一眼死守規矩嗎?真有人不愛嬉笑怒罵隻愛當木頭人嗎?真有人無欲無求隻為成全别人嗎?”
甯璋揉了揉耳朵:“你也不是這種人吧。”
“……”
令璋歎了口氣,好像在說服自己再忍一忍,又實在忍不了,掀起窗簾往外看了一下,又狠狠地咬了一下牙,目光移至甯璋:“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厭啊。”
“哦?”甯璋其實有點興奮。可是往窗外看去,此時馬車仍未駛離鬧市。隻怕是自己太讨厭了,讓令璋拼着功虧一篑也不伺候了。甯璋隻好克制住自己,順着令璋笑了笑:“你方才到王府找我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态度。不是說解開心結嗎?”
令璋的嘴巴的嘴唇起初緊緊抿住,像是險些忍不住,又像是想了想終于決定爆發:“孟甯璋,你真是……從小讨厭到大啊。”
“我小時候可沒見過你。”
“小時候,你第一次到忠義伯府,拿兩隻眼睛審視着我們家,好像有資格來評審我們。孟甯璋,你從來就是這幅樣子,自以為與衆不同,自以為高高在上,憑着自己那一股愚蠢和一些拳腳功夫,破壞我們建立好的規則。”令璋聲音輕,但是每一句都狠,是深惡痛絕的語氣。
甯璋蹙眉:“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你們看不上陸家的規則,孟家的規則我看不上,又有什麼高高在上的區分?在我眼裡,你們也挺高高在上的,搞一套莫名其妙的規則來杜絕武功,可是自己又憑着剽竊别人的武學成果起家……”
令璋煩躁地打斷她:“你根本不知道孟家為此付出了什麼,你不知道别人為此付出了什麼,你怎麼能自以為是地說出這些話?我從小苦讀詩書學習禮儀,處處按照一個公主伴讀的标準來要求自己,可是偏偏被你截胡了;祖母想要孟家有清流的名聲,辛苦了數十載來擺脫兵魯子的稱号,可是你在宮中橫行無忌,以為救了皇子被聖上稱贊巾帼英雄就高人一等,可若是你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呢?孟家的名聲會因為你的魯莽而毀于一旦!你從不考慮這些,從來隻憑借僥幸和好運,在外人眼中你成了孟家的驕傲,肅親王明明求娶孟家嫡女最後卻是你入了王府,這原本該是我的人生!你偷走了我的人生,卻隻是嫌昌安不好玩,便可以一走了之。我辛苦努力的一切被你像泥土一樣踩在了腳下!”
若不是今日走到這份上,令璋很難有機會說出來這番話。
她恨極了甯璋。
有時候她甚至心想,如今走上這條不歸路,都是拜孟甯璋所賜,可是她又不敢這樣想,她不敢讓自己的意志動搖。她走的是獨木橋,卻偏要告訴自己這是陽關道。
她恨極了甯璋。
馬車已經開到了外頭僻靜的路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伴随着令璋的這番話,這已是破釜沉舟,沒有退路了。
甯璋反而笑了:“你知道為什麼你做不了公主伴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