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已經拟好的聖旨，先遞給藍明玉，“聖上身體羸弱，不宜執政，由皇後代掌。這封聖旨已經替聖上寫好了，隻需要聖上交出玉玺，蓋章即可。”

藍明玉正要反駁，好像被人塞住了嘴巴，一句反對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這是為她反的？

女子執政在大荒中早有先例，朝前看便有宋國的傾沐夫人，可那是個十足十的草包。藍明玉不是沒想過，若執政之人是自己，必不至使泱泱大國淪落到宋國那下場。

這顆種子在她心中埋了那麼久，而今日，居然被這個反賊抓住了！

藍明玉面無表情地看完了那封聖旨，合在手上，再擡頭的時候，便不再看祁帝了：“你我大婚第二年的時候，你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還記得嗎？”

屋内幾個暗衛面面相觑，請教藍泰和的意思：怎麼還聊上了？

藍泰和一臉稍安勿躁，憑他對藍明玉的了解，看來是成了。

祁帝道：“那年國庫虧空，朕問你，究竟是讓百姓将手中閑錢都交上來，由國庫統一運作，将基礎建設好，還是應當讓錢仍舊在百姓手中，百姓可自由選擇如何揮霍。”

藍明玉說：“我當時跟你說，隻要滅了北辰和藍家，拿到手的錢，既可以不傷百姓分毫，還能将基礎建好。你當我在和你開玩笑。”

祁帝道：“你們兩家相互制衡，我若滅了任意一家，朝廷必将落入另一人之手。而我若滅兩家，你們還不協力反我？”

藍明玉道：“你瞧，所以這麼些年，你就是這樣過來的。我知道你心中志向，想要祁國同章國一般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可是你并不是一個像你希望的那樣足夠有能力的君王，這麼些年來你苦權臣久矣，可仍然隻能留着北辰家和藍家互相制衡，始終沒有魄力廢除任意一家。你是一個君王，卻用假病的方式躲臣子眼線。你有沒有哪一天夜深人靜的時候想想覺得自己窩囊？”

她說的夠狠了，她夠了解祁帝。

祁帝道：“朕是能力有限，也的确怕北辰家。藍家也好孟家也罷，都是朕拿來和北辰豫抗衡的籌碼罷了。可惜藍家從來不是北辰家的對手，你父親不是北辰盈的對手，你也不是郁家那個小姑娘的對手。朕能在這把龍椅上安穩坐到現在，是因為北辰豫告訴朕他不會反，他主動讓你們略赢了一籌，讓朕放心而已。”

他冷淡地自揭傷疤，同時狠狠中傷藍明玉。

這麼多年，他們兩個互相提防、互相制約，兩個互相了解的人一旦想要剜對方的心，那一定是刀刀見血、刀刀緻命。

藍明玉聲音也淩厲了幾分：“你一個君王，能坐穩君王之座，指望的隻是臣子不反？當年我以為你有幾分血性，你跟我講那些祁國大業宏圖時，我真想過和你并肩開拓，彼此信任、彼此依靠。你不信我會幫你，你甚至不信我願意為了大祁好，為了防我，有些事情你甯肯不去做。我真瞧不上你這樣窩囊的人，你連自己想保護的人都沒有能力，你怕我傷害尚遠，可你保護他的方式竟然是任由他被人坑害。你怕我傷害莊妃，保護她的方式就是冷落不提。你怕我幹涉朝政，甯肯稱病……”

藍明玉看着祁帝，越說越慢，到最後幾乎是一字一字地吐出來：“你連公子唐止的頭發絲都比不得。”

“夠了。”祁帝不願再聽，看向藍泰和，“你促成她執政，對自己有什麼好處？”

藍泰和說：“我隻要一個興州。”

“是嗎？此時此刻你隻夠要一個興州，可若是假以時日兵強馬壯呢？一個興州喂得飽你的胃口嗎？今日你這樣拿劍指我，過幾年是不是也會這樣指她呢？”

“夠了！”這次是藍泰和喝停的。

祁帝乘勝追擊，不依不饒：“你真的要我在這個聖旨上蓋章嗎？一旦蓋了章，她來掌政就是名正言順之事，日後若你想要颠覆，可就又要大動幹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