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藍明玉聰明、深沉、有手段，發現隻要她想讨好他，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發現她不與他讨論朝政是怕他防備而不是她不懂的那些，發現這些之後，他真的開始防備她。

或者說……他怕她。

他怕祁國真的迎來一個傾沐夫人那樣垂簾聽政的女帝，他怕這個女人真的把祁國經營的比他還好。

祁帝看向藍明玉，藍明玉卻并沒有看他，隻是認命地、空洞地看着地面。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問問她在想什麼，以她的聰明才智，運作了這樣一場宮變，卻連自己的後路都沒有謀劃好。

此時此刻，她在想什麼呢？

祁帝恍惚的時間并不長，太醫很快跑了進來，跟着一起進來的還有莊妃，莊妃亦是一身戎裝提劍而來。

“這批圍着宮城的都是孟家軍，則崇——我三弟——會以孟家軍的旗号來約束他們。楊帆将軍和十王爺有一些散兵在昌安城，已經在宮外集結了，十王爺傳了消息進來。”

祁帝點了點頭，忽然覺得渾身的疲憊都上來了，他的身子微微一晃，莊妃立刻接住，先叫太醫給他看看情況。

藍明玉這時才開了口：“孟元璋，你幹涉政事，該當何罪呢。”

莊妃欲言又止，覺得她這時候還說這種話，腦子多少有點毛病，于是沒理她，隻問太醫：“聖上怎麼樣？”

祁帝擺擺手：“朕無妨，去看肅親王。”

那太醫轉了一圈，不見殿中有肅親王的影子，一臉茫然地看着莊妃和祁帝，祁帝這才意識到尚遠并不在殿中：“許是孟側妃帶他出去了，去問！”

這太醫趕緊一路小跑着追了出去。

莊妃又道：“大皇子也在帶兵趕往昌安的路上，算着這會兒應該要到了，楊帆将軍會去城外接應。聖上籌謀多日，今日的危機也必将化解，作亂之人，該食惡果了。”

藍明玉對其他的話充耳不聞，隻盯着莊妃，聲音更大了：“她為什麼可以議論朝政？這不是第一次了，她為什麼可以，難道孟家的女兒就可以，藍家的女兒就不可以？孟家軍難道沒有反嗎？難道這些人隻是藍家嗎？她為什麼可以？她為什麼可以？”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接近嘶吼，什麼體面什麼尊嚴都算了，她隻想問一句為什麼，為什麼孟元璋可以，為什麼之前的文懿皇後可以，為什麼這宮裡這麼多女子都可以，偏偏她不可以。她隻想問這個，她隻在乎這個。

可是，誰都知道答案。

誰也不會再回答她。

“冷宮。”

這是祁帝最後唯獨願意再說的、與她有關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