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路熟悉。
是通往衛家别苑的路。
馬車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甯璋的思路也随之豁然開朗,沒有哪個地方比這裡更适合護住衛夫人了,衛夫人提前與她劃清界限、提前離開孟家轉而到了這裡,其他人都不知道,尚遠不可能不知道。
宗訓的馬車停到院子裡的時候,衛夫人和林疏雲一起迎了出來。
甯璋撲過去拉住衛夫人的手,鼻子一酸,委屈道:“原來就瞞我。”
林疏雲瞧瞧衛夫人,又瞧瞧甯璋,忽然笑道:“我就知道,婆母和五妹妹這麼親厚的感情,怎麼可能被外頭人幾句話給挑撥了。”
衛夫人揉了揉甯璋的腦袋,甯璋已經比她高出一個額頭了,她也還像揉小貓一樣把她攬在懷中:“我想着你聰明,即使不和你提前通氣,你也知道我的意思。她們幾個我才是刻意瞞着,時不時地還要抱怨兩句,也為難疏雲和正瑛這些日子受我聒噪了。”
林疏雲道:“我隻當咱們家跟你起了嫌隙,早先公爹和相公被抓緊去時,我緊張得不得了,心想下一個就該輪到我們了。在這裡捱了這許多日子,也不知……也不知那裡頭怎麼樣。”
她歎了口氣,當是擔心景崇。
甯璋不知怎麼安撫,隻說:“他們在那裡,也不算被苛待。”
衛夫人便知她定是去牢中看過。
去過,卻沒任何可定心的好消息,無他,她心中的一口氣竟是沒出。
衛夫人瞧了林疏雲一眼,林疏雲心領神會,隻說先去看着廚房備菜。
然後衛夫人招招手,叫甯璋跟她進裡屋坐着。她笑容溫和,姿态輕松,仿佛就像從前在忠義伯府裡招呼她抹骨牌一樣輕松。
甯璋拽着衛夫人的衣角,不覺流下淚來,她沒有抽泣,隻是很長、很長地歎了一聲,道:“對不起,就算能将大伯父救出來,他也不能再做官了。”
衛夫人把甯璋攬在懷中,輕拍着她,溫聲細語道:“宦海沉浮,本就如此。”
“是我……從一開始就有意算計。”
衛夫人道:“你算計人心的能力,還淺得很。事情到這一步,他們也當扪心自問是否潔身自好,他們既然有意要賭,願賭就該服輸。我既然嫁為孟家婦,自然也應願賭服輸。”
甯璋忽地擡起頭來,淚眼婆娑地忐忑道:“他們……他們都不知道情況,隻有令璋……”
衛夫人道:“論迹還是論心呢?若論心,自我搬出孟家的那一刻,便知道該有此劫,卻也沒攔。”
甯璋抿住嘴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衛夫人便道:“許多事情非人能改。自你嫁肅親王,令璋嫁藍泰和,便注定了兩邊隻能保一個。是我選了你,你不該為此愧疚。”
甯璋一時忍耐不住,又伏在衛夫人身上,眼淚噴薄而出,卻抿緊了嘴巴不發出任何聲音。
兜兜轉轉,來來去去。
這昌安她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到如今卻像鏡花水月,一地狼藉。她空空如也,便連一腔情緒都不知該如何放、如何說。
過了好久,她的聲音才悶悶的響起來。
“我原本想,叫他們這樣去死,才不辜負我母親。可到如今,卻似乎隻有我一個是不清楚的……”
話說到此,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她緊緊扒着衛夫人的衣衫,哽咽,但是呼吸也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