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處于一年之中最熱的三伏天,上午九點剛過,空氣中就彌漫着令人窒悶的熱浪。
何之衡穿行在玉米林中,汗水不斷往下淌。
倏然,他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裡。
何父何母心疼兒子,尤其是想到兒子昨天幹了兩個人的活,一直到深更半夜才回家睡覺,更覺得揪心。
何母立馬開口,讓他回去休息半天,下午再來上工。
趙遠輝一聽,又有人請假,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現在大家都忙着呢,你們一個接一個地請假,地裡的活誰來幹?”
但是何之衡一副随時都要暈過去的樣子,看起來确實不能強撐着幹活。
趙遠輝無奈,隻能允許他回去休息,午休之後再來上工。
何之衡心裡一喜,趕緊轉身往家裡走。
他還不知道,有人此時正好在他家門口守株待兔。
“沈添禾,你怎麼在這兒?”
看見沈添禾站在院門前,何之衡臉色微變,一絲想要逃走的念頭油然而生。
昨天在她手裡吃了兩次虧,何之衡都有點怕她了。
不過想到沈添禾可能是已經把他想要的東西偷出來,現在過來交給他,他又眼睛一亮,快步往前走。
“你把東西偷出來了?”何之衡伸手,“現在就拿出來給我吧!”
沈添禾卻慢悠悠地反問:“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沈添禾,你别跟我裝。”何之衡瞪着她,“你那天晚上收了我十塊錢!”
“等等,那不叫我收了你十塊錢,而是,你還了我十塊錢。”沈添禾糾正他的用詞。
頓了一下,她又說:“還有,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要債。”
“啥?你找我要債?”何之衡十分驚詫,随後眼裡劃過一抹不屑,“沈添禾,你說我欠你錢,有證據嗎?”
他的反應在沈添禾的意料之内。
費盡心思吃軟飯的人,當然不會輕易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
“你想賴賬?”沈添禾說,“這也沒關系,就算你忘了自己找我借過多少錢和票,我這裡都一筆筆記着,随時可以拿給公安同志過目。”
“你說什麼?你居然還記了賬?”何之衡瞳孔地震。
沈添禾拿出謄抄了兩頁借錢記錄的本子,翻開,放在他眼前,“這是最早的記錄,你可以仔細想想,記不記得這些賬。”
何之衡怎麼可能不記得?
那時候,他剛滿14歲,而沈添禾才13歲。
他知道沈添禾在家裡受寵,故意跟她抱怨自己因交不起學費,不能繼續上學。
沈添禾是家裡唯一的閨女,被嬌慣得不像話。聽他說沒錢上學,便回家撬開櫃子偷拿了全家人的積蓄給他,讓他去交學費。
那一摞錢特别厚,他從未見過那麼多錢,揣在懷裡都覺得胸口發熱。
回家之後,他數了好幾遍,才知道一共是五百多塊。
這筆錢太多了,何之衡那段時間既興奮又害怕,擔心沈家人找上門來。
可是他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不知道為什麼,沈家人竟然打落牙齒和血吞,沒有追究這五百多塊錢的下落。
然而,時隔多年,沈添禾自己卻帶着賬本過來找他讨要這筆錢。
何之衡眼神微閃,猛然從她手裡奪過賬本。
拿到手的那一瞬間,他快速撕碎這個本子。紙張碎片落到腳邊,他長舒一口氣,眼底再次劃過一絲不屑。
沈添禾卻沒有如他想象中那樣驚慌失措,反而笑了一聲,“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麼你找我借了那麼多錢,賬本上卻隻有兩頁記錄嗎?”
何之衡愣住。
她接着說:“因為這個本子不是賬本,隻是我謄抄了兩頁借錢記錄在上面。你動腦子想想,真正的賬本,我怎麼會帶過來給你撕?行了,别再說廢話,趕緊把錢還我,不然我就報公安。你要是不承認找我借了錢,就讓公安同志好好審問你。重刑之下,你自然會承認自己的罪名。”
何之衡以為自己銷毀了賬本就萬事大吉,完全沒料到沈添禾居然還有後招。
他太了解自己了,上工的勞累他都扛不住,更别說公安的重刑。
更何況,現在的老百姓對公安有着深深的恐懼。被公安抓走,坐牢都是輕的,很有可能會吃槍子兒。
何之衡一想到公安來村裡抓他,便覺得自己雙腿發軟,呼吸不暢。
怎樣才能逃過一劫?
把錢還給沈添禾?他是萬分不情願,錢都已經花光了,他根本拿不出錢來還債。況且,聽沈添禾話裡的意思,是要把之前給他的所有錢和票都要回去,那可是一筆巨款,把他全家都掏空也拿不出來。
直接選擇不還錢?沈添禾跑去報公安,丢臉事小,丢命事大啊!
何之衡再一次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這兩個選擇,他都不想選。
可是,沈添禾這次找上門來,顯然不會輕易收手。
不知道她這幾天是不是腦子磕壞了,一反常态地對他甩臉子,還氣勢洶洶地過來找他索要錢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