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走到校門口的時候，車已經等在那裡了。

江慕上車之後，依然盯着學校的方向，他不開口，司機也不動。

過了很久，後座終于響起一道淺淡的聲音，“走吧。”

窗外的風景在不斷地倒退，如同過往的歲月一寸寸遠離自己，江慕的雙眸又變得古井無波。

周洋坐在副駕，他低垂着頭，心裡輕輕歎了一口氣。他六年前剛剛進入昆揚，那時他還不是江慕的助理，彼時的江總在他眼裡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但一切在五年前突然就不一樣了。

車子像一隻無槳無楫的舟又一次蕩過蜿蜒山路，窗外陽光被車窗過濾，漏到到江慕身上，變成了淺淺淡淡的光暈，微光随着颠簸的車輛起伏跳動，像極了記憶深處那日讓人心動的夕陽，時隐時現，三三兩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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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慕在啟明樓裡四處張望，雖然在A大快四年了，但這卻是他第一次來醫學院。

主校區和醫學院離得太遠，平時其他專業的人也不會過來，如果不是今天秦初纏他纏得煩了，何必跑到這邊。

韓白風這小子，怎麼不說清楚是在哪個房間啊？

啟明樓是醫學院的實驗樓之一，每層都是實驗室，韓白風隻跟他說到4樓來找他，可沒說具體的房間号啊。

江慕給他發了信息也沒回，隻能一間房一間房找過去。

此時已經是下課時間，實驗樓裡人不多，分外寂靜，江慕往房間裡望去，人是沒有，倒是一副骷髅架子立在講台旁，雙眼黑洞洞地盯着他，江慕冷不防心裡一陣發寒，又是問候了一遍韓白風。

他繼續往前走，不再随便看兩邊房間裡的東西。

過道裡飄散着一種奇異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粘膜和眼睛，江慕覺得有些睜不開眼，呼吸不了。

他發誓，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來這裡，以後在不會找韓白風幫這種忙。

現在這個點，還開着門的實驗室不多，偶有幾間房門裡透出光亮。

江慕終于找到一間打開的房間，正想對着裡面的人一頓輸出，卻見那人并不是韓白風。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生站在實驗桌前，她紮着高馬尾，黃昏的光線透過窗戶霧霧蒙蒙氤氲在她身上臉上，整個人像是用溫柔的筆觸點染的。

隻不過此刻這個如畫般的小美女一手拿着試劑，一手捏着小白鼠，眉頭微微皺起。

她倏然擡頭，在看到門口的江慕時，頰邊漾出清淺的笑意，“同學，你好，可以幫我拿一下保定器嗎？”

江慕一怔，看房間裡除了她沒有别人了，這話自然就是對自己說的。

“好。”

他走到女生身旁站着，他并不知道保定器是什麼，所以也沒有動作，那女生見他不動，用下巴示意左前方，“嗯，就是那個，你拿過來呀。”

她語聲嬌俏，話裡帶着三分笑意，明明是使喚人的語氣，江慕卻并不厭煩，在他的手将要碰到保定器時，身旁的少女卻突然道，“等等。”

她又微擡下巴指向左邊，“你先戴上手套吧。”

江慕的手一頓，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人這麼使喚他，他轉頭看她，見她水眸靈潤，笑靥如櫻，絲毫沒有覺得這樣複雜的要求有何不妥，她雙手都拿着東西，配上她一身白褂，江慕竟覺得有種奇異的和諧。

他拿過一副醫用手套，展開時發現這手套方方正正劃分了一左一右，他眸光一沉，知道這手套應該不是直接戴上那麼簡單吧。

仿佛感受到了身後少女的目光，江慕側過頭直接道，“抱歉，我不是醫學生，不會戴這種手套。”

江慕比女生高出許多，女生擡眸看向他，難怪，這人看着比她大，但是連保定器都認不出，原來不是醫學院的人。

她眼睛一轉，“這個呀，你把左手套翻疊到右手套上，隻能捏翻折部位哦。”

江慕依言照做，聽着她的教學，手隻觸碰手套内部，慢慢戴好兩隻手套，再把翻折部位拉到衣袖上。

女生看着他做完全部步驟，眼睛亮亮的，“你真的是第一次戴這個嗎？步驟都對了哎。”

江慕聽着有些想笑，他就是按照她說的那樣做的，一時之間不知道這話是不是真的誇獎。

他拿過保定器，女生小心的把小白鼠放入，隻漏出長長的尾巴，她按着保定器左右看了看，見江慕還站在旁邊沒有走，便道，“你再幫我把那隻針劑拿過來吧。”

依然是張揚的語氣，她支使江慕更自然了，但江慕竟也十分配合地當她的助手。

他見女生用酒精擦拭着小白鼠的尾巴，再用左手拇指、食指和無名指捏住并托起尾巴，并用無名指和小指夾着尾巴末端，右手拿着注射器，靜靜地盯着尾巴看了幾秒。

江慕自然是看不出什麼的，對他來說這尾巴這麼細，紮哪兒不是紮。

片刻後，女生持注射器從尾巴尖刺入，很快進針處有了一個白色皮丘，女生慢慢地推着藥，大約藥全部進入，尾巴的血管又變成紅色。

她注藥的時候專注而認真，幾縷碎發散落在額角，夕陽斜斜地鋪灑在她的側臉上，少女的輪廓恬靜，少了幾分張揚，窗外微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好像也是在江慕心頭吟唱。

“好了。”少女擡起頭，眼睛彎成了月牙，“謝謝你哦，對了，你叫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