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别給我們做啊!”
周小玩到底還是沒忍住炸了毛,尤其賀司揚越是表現得平靜淡定,擺出就事論事的模樣,她越是來氣:“反正想跟你們開拍合作的都排着長隊呢!誰稀罕誰去做!”
賀司揚的臉色已然也難看起來:“是,周總監的業務能力在圈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哪裡就缺這一個項目做?”他以牙還牙譏諷兩句,又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我知道你的能力不需要質疑,定風波也不需要,但說了這不是能力的問題。細節很重要,任何一個細節都決定了整個項目的質量,我們面對的是公衆,哪怕有一個小疏漏都會被無限放大,我們必須盡量做到無可挑剔,這不僅是對公衆負責,也是對整個項目和所有的團隊成員負責。”
賀司揚這一番話當然不無道理,但在周小玩聽來全是狗屁,她火氣沒有消減半分:“首先,我不認為這是同一件事,方案是方案,物料是物料,而今天隻是比方案,比内容,并不需要對公衆負責,那麼别的就沒那麼重要。其次,因為我不認為是同一件事,所以我今天在發現錯誤且有充足時間修改的條件下仍然沒改,但這不代表我在之後的正式通稿中也會這麼做,事實上一旦項目正式啟動了,我就不會讓這種錯誤發生——”
“還有,如果你要繼續挑錯的話,那我不妨直接告訴你,除了那兩個錯别字,方案的格式也沒有統一,字體也有個别不一樣,還有标點符号,數字後面應該是點号,不該是頓号也不該是冒号,以及最後——”
“我有我的工作方式,我不會改,而你,我知道你絕對不允許任何低級錯誤的出現,你追求萬無一失,追求百分百正确,好嘛,你是甲方,甲方說了算,那麼你就按照你的方式來好了,該留該踢,悉聽尊便!你說得對,我不缺項目,我不僅不缺,我跟别人一塊做項目還特别快樂,不需要受一點窩囊氣!”
“周小玩——”她一個點一個點條分縷析地說出來,聽得賀司揚幾乎是咬牙切齒,“如果真要把你們刷了,你們哪怕通篇全是錯字,我也不會多說一個字。”
“是,說了嘛,該留該踢,悉聽尊便!你要留了我也不會多高興!噢,還有片名,既然賀總監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我也有話奉上,現在兩個片名我都不喜歡,但不是因為它不夠吸引觀衆,你說過這片子不錯,那我想它可以有個更好的名字,這個名字會和内容貼切,會有一定的主題升華,我百、分、百不希望它最後僅僅成為你們的營銷工具!”
她語速飛快,一番話連珠帶炮說完,還想要繼續,可一口氣梗住,又不願意說了。
她跟賀司揚隻要湊一塊就誰也不服誰,類似的問題兩人早辯論八百回了,從來分不出勝負。這就是為什麼她一開始不願意接觸開拍這個項目,雖然賀司揚隻是挂個總監的名頭,不用事必躬親,但他的人都要跟他彙報工作,倘若真要合作,那兩人就避免不了會有交集。有交集就會有沖突,周小玩可不想每天在沖突裡工作。
她别開頭看向車外,氣息還沒平下來,肩膀一起一伏,賀司揚忍着一肚子怒火拿眼去看她,周小玩生氣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噘嘴,很細微的動作,不仔細看看不出來,賀司揚心下一動,伸手将她的貝雷帽摘了,她氣呼呼看過來,他掐住她下巴便吻了過去。
這吻來得霸道,動作強硬蠻橫,撬開她牙關就闖了進來,周小玩毫無防備,被他含住舌尖猛吸兩下才開始手腳并用地去推他,她動作一點不留情,膝蓋用力頂出去,他早猜到似的,輕巧一避就給躲開了。手剛伸出去,也被他攥住,相比她的力氣,他的動作要溫柔得多,帶着她的手到了他腰後,讓她環住自己,她本該松開,再照着他肩膀來一巴掌,可在他越來越深入的吻中又放棄了這個動作。
賀司揚身上總是很好聞,但并不是香水的味道,他不愛用香水,大約是衣服上的,頭發上的,混在一起,聞起來很清爽,周小玩動動鼻子,嗅了嗅,癡迷勁剛上來,忽然又來了氣。她這麼順從地配合他,意味着自己落了下風,索性反被動為主動,張口就要咬回去,可賀司揚今天一點虧也不願意吃,手摸到她頸後托住,讓她逃不掉,隻能乖乖承受他侵入進來。她舌尖麻了,氣也渡不過來,抗議般地捶了他兩下,他才稍稍松開。她總算能緩上一兩口氣,罵人的話還沒出口,賀司揚又低頭堵了過來,她急了,開始毫無章法地亂咬,邊咬邊罵,混蛋流氓王八蛋全來了一遍。
大冬天的,隻是接個吻,大動幹戈似的,竟接出了汗。
總算是停下來,周小玩推賀司揚:“熱死了!空調調低點。”
賀司揚沒動:“哪有那麼熱,過一兩分鐘就好了。”
“還不是被你氣的!”
賀司揚蹙眉:“早說了不要聊,你非要問。”
“不聊不舒服!你不也還是跟我吵了?”
“是,所以現在兩個人都不舒服了,”這情形越想越滑稽,賀司揚到底還是笑了,“不過也有收獲,我發現周總監吵架時候的架勢越來越穩了,至少今天沒摔門暴走,再撞樹上去。”
周小玩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瞪他:“彼此彼此!”
兩人一個望着另一個,同時靜了一瞬。
他俯身照着她嘴角啄了啄,低聲問:“晚上去我那兒?”
“不去。”知道這不是賀司揚想要聽的答案,周小玩解釋:“太遠了,回去還要加班。”
賀司揚不說話,一低頭,吻落在她脖子上,手也作勢要往她衣服裡摸,周小玩一把抓住不讓動:“真要加班。”
賀司揚臉色沉下來:“講點道理周小玩,你都多久沒去我那兒了?回回都是我上你那,我加班就不找你了嗎?”
“我讓你來找我了嗎?你要不樂意……”周小玩及時止住了自己随口就來的話,見賀司揚臉色鐵青,語氣軟下來,“誰讓你非要住那麼遠?我早上又起不來,從你那兒到我公司快兩個小時了。”
這話沒有發揮作用,因為賀司揚到她住處也并不方便,見他松開她靠回去,周小玩急忙捉住他,她是真不想去他那兒,可人還是要哄一哄的。
靠過去,仰頭含他的唇,他立即别開臉,她攬住他脖子,将他臉掰過來,在他唇邊輕吻細啄,他沒反應,她便撥開他外套,徑直在他白色襯衫上印了個紅印子,他卻還是無動于衷,她低哼一聲,使出大招,照着他下巴用力咬了一口。
“啧。”賀司揚被咬疼了,臉色愈發緊繃,語氣冷硬:“什麼味兒?”
“什麼什麼味兒?”
“口紅。”
“你嘗都嘗了不知道什麼味兒?”
他像是真要知道答案,低頭又含了一口她的唇,退回去蹙着眉:“不怎麼樣。”
周小玩一口怒氣湧上來,還沒反擊回去,電話先響了。
是賀司揚的,屏幕上顯示英文名,Ranye.
他接起來,周小玩迅速從他身邊挪開,開始收拾散得到處都是的文件。明明避開了,卻還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司揚,你走了麼?”
“還沒有。”賀司揚俨然換了副語氣。
“那個……我車子今天限号,沒有開來公司。”
賀司揚沒猶豫:“那坐我車吧。”
“方便嗎?我爸說讓司機來接我,但太麻煩了,你要是不方便的話,我打車過去。”
“方便,我車子停在B區,你從2号梯下來吧。”
那邊的人笑了:“那麻煩你了,對了,我準備了兩幅畫,賀叔叔應該……會喜歡的吧?”
電話裡這道女音和剛才在比稿現場發言的葉經理一模一樣,大約是在國外待得久了,口音裡夾帶着美式英語的調調。
周小玩收拾好文件,将帽子撿起來戴好,聽見賀司揚回複那頭:“費心了,他肯定會喜歡的。”
周小玩伸手去開車門,另一隻手被身後的人一把攥住,她用力掙了掙,身後的人靠過來,将她手摁在車門把手上動彈不得。
電話那頭說:“是我自己畫的,畫得不好。”
周小玩又掙了下,賀司揚跟着加大了力度,聲音就在她頭頂:“是麼?那就不好辦了,他自己畫得一般,評價起别人來倒一點不留情,我以前學的時候天天被他念。”
周小玩這回用了吃奶的力去甩開他,也不知那邊說了句什麼,賀司揚笑了聲:“開玩笑的,隻要是禮物他都會喜歡,你忙好下來吧,我到電梯那邊等你。”
挂了電話,賀司揚倒松了手,見周小玩仍舊要走,才重新捉住她:“晚上就不過去了。”
周小玩冷笑一聲,她還沒說呢,都跟人約好上家裡吃飯了,還跟她說什麼待會兒一起走。
“噢,我也約了人喝酒,你自便。”
說着要開門,賀司揚卻又問:“姥姥生日是下周六?”
“是吧,可能等姥爺一塊兒過,我也不知道,”周小玩回頭看他,“到時候再說,不一定要你去。”
賀司揚反應兩秒,當即松手别開頭去,擺出一副拒絕任何對話的姿勢。
周小玩當沒看見,麻利開門,下車,幾步走遠。
兩人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