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玩跟文傑,文傑跟周小玩,組合在一起是四個字,聞風喪膽。
兩人前後腳出生,一個天蠍,一個天秤,中間隻相差了十天。長得十分具有欺騙性的兩個小胖子,從小就是弄堂裡的小霸王,天天上房揭瓦,點炮拆家,愛搞惡作劇,膽子大的小孩跟她倆同流合污,膽子小的敬而遠之,還總被吓哭,鄰居見了搖頭,路人見了繞道,狗見了嫌棄,自己家長見了……想要動手給她倆胖揍一頓。總歸還是下不去手,但兩個人愛内鬥,你打我,我打你,好的時候可以睡一張床,不好的時候也是像唐女士老秦那樣,需要幾個大人當傳聲筒。
一直到高中,兩人才雙雙轉了性,能夠友好相處了,且都長得更具欺騙性了,于是聞風喪膽變成了另外四個字,青梅竹馬。
單青梅竹馬這四個字,就可以引起無限遐想。為了打破這種遐想,周小玩私底下跟家裡人嚴正聲明過,她跟文傑現在不會早戀,以後也絕不會看對眼,請盡早停止毫無必要的猜想。一直在瞎猜的隻有老秦,畢竟少女少男,荷爾蒙爆發期,成天緊鎖房門也不知道湊一塊兒在幹些什麼,老秦閑人一個,每天想破腦袋搞監視,可什麼也監視不到,愁得他頭發都多掉了幾根。現在當事人一澄清,老秦也就放心了,再碰到文傑爸爸,就委婉地提了兩嘴,要他别再開兩個小孩的玩笑,文傑爸爸轉頭跟文傑媽媽一說,文傑媽媽再告訴文傑,文傑也言辭鑿鑿,說跟周小玩這輩子隻當得了朋友。
兩個人都這麼說了,那大人就選擇相信了,再往後,兩人各自有了戀愛對象,且一個談得比一個甜蜜,兩家大人就更沒有話可說了。
所以,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玩玩,你你你,你原來不是這麼說的呀?”老秦受到了相當大的沖擊。
“周小玩說的話你還信啊,當初她說的時候我就沒當真。”也就是太多年沒提,秦淮碧才反應了那麼一小會兒。
“你說的高中那會兒?高中那會兒小玩跟班上另一個男同學走得更近。”唐女士是最鎮定的那個,因為她一直都一清二楚。
“不是高中?”秦淮碧這回是真驚訝了。
“不是,你你你你知道怎麼沒跟我說?”老秦顧不了還在跟唐女士吵架,對唐女士獨享秘密的行為表示了不滿,回過頭問周小玩,“玩玩,不是高中,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确實不是高中,周小玩并不意外唐女士如此犀利,但高中那會兒也就差那麼一點點了。
“反正在一起過,處了發現不來電,就重新做回朋友了。”
她回避了具體時間,意味着不想告訴大家,老秦就接着問:“司揚知道?”
“知道。”
“那,怎麼不早說呢?”
“之前你們不是沒在他面前提過麼,現在知道了也不是不能提,看場合嘛,别老提就行了。”
“我提過的呀!”老秦懊惱不已,“提過那麼兩三回。”
“提了又有什麼,現在她們年輕人哪那麼敏感,你要是擔心,下次再說一說文傑有女朋友的事兒不就行了?”秦淮碧笑着支招。
“文傑有女朋友了?也沒聽他說啊!”老秦再次受到了沖擊。
“我聽老文說的,說是剛認識,估計還沒穩定下來呢,周小玩知道?”
“知道的呀。”
當然不知道,文傑根本沒和她提,但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拿來搪塞他爸媽的。他前幾年談了分,分了又談,他爸媽覺得他在國外學壞了,總擔心他因為濫情惹出事來,要他悠着點,這兩年他不談了,他爸媽倒又着急起來了。
“那怎麼個說法?”老秦是家裡最八卦的那個。
“什麼怎麼說法?談戀愛還能有什麼說法?”周小玩直接打消了老秦的八卦心,她本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回頭見賀司揚打完電話進來了,朝他伸手:“打完了?”
她伸手也并不是要做什麼,賀司揚将手在她手心放了放算是回應,坐回位置上。
老秦還在懊惱,心裡有了疙瘩,話就越發多了起來,拉着賀司揚從天文說到地理,從北說到南,周小玩在旁邊打斷好幾回,也沒妨礙老秦繼續發表他的重要講話。
周小玩不管了,吃自己的菜,喝自己的酒,一會兒臉紅了,汗也出了,跑去把空調打低幾度。
她打低三度,秦淮碧往回打高兩度,她讨價還價般,又打低一度,秦淮碧瞪她兩眼:“你不想想别人也想想自己,别明天重感冒自己不舒服,還要全家伺候你。”
周小玩從小身強體壯,就是有一點,三不五時要感冒,且熱天比冷天要頻繁,秦淮碧沒少為了這個念她。她怕熱,空調回回打到16度,被子一踢,不感冒才怪了。
“就一會兒就一會兒,天這麼熱呢。”
“是要升溫了,你那毛衣再不給司揚,也要等到冬天才能穿了。”唐女士提醒她。
賀司揚聽到自己名字,回了下頭,不說話也知道他是在問,什麼毛衣?
周小玩假裝沒看懂,“那就冬天再穿呗,他又不缺衣服。”
她一身酒氣,又是一身汗,丢下酒杯丢下賀司揚自己上樓洗澡去了,洗之前空調打到16度,出來時就已經變26。罪魁禍首沒有半點自知之明,悠悠然坐在桌前,低着頭在翻她的相冊。
周小玩套上一件衣服過去,将下巴往他肩膀上擱:“幹嘛老看我黑曆史?”
相冊裡是6歲到12歲的周小玩,一個打打殺殺愛笑的小蘿蔔頭,走哪兒都背着一把玩具劍的飒爽小俠女,慢慢長高了,白了,瘦了,也不愛笑了,總是微噘着嘴,擋住臉不讓人拍,不擋的時候,又是頂着一張憤世嫉俗的臉,像每個人都欠了她五百萬不還。
賀司揚聽她說過轉變的原因,但無論是說之前還是之後,他都不覺得這是黑曆史,每回來她這兒都要從頭到尾翻看一遍。
“有那麼可愛麼?”
她在他耳邊問,說話時熱氣撲到他脖子上,有點癢,他微歪了下頭,借着這個動作自然而然地将她的問題略過去,相冊合上,再回頭看她,一眼注意到套在她身上的毛衣:“不是給我的麼?怎麼自己穿上了?”
“誰說要給你了?”嘴上這樣說着,手卻從後面将他腰環住,“誰說就是這件了?”
賀司揚好笑地往她身前掃一眼,她立即像塊磁鐵整個貼在他背上,不留一點縫隙,将衣服上的圖案藏得嚴嚴實實。
賀司揚也不堅持,往她身後看,忽然皺了眉:“那是什麼?”
呵,聲東擊西,她才不會上當,手上一用力,将他抱得更緊了,餘光往後瞥一眼:“什麼?”
賀司揚一臉嚴肅,連帶着身體也繃緊了:“黑乎乎的——”
說着故意頓一頓,看回她,毫無意外地,她已經飛快意會過來,皺着鼻子,努力将笑意壓在嘴角,可又從眼睛裡洩露出來,他也就沒忍住笑了,鼻尖幾乎挨到她的臉:“不會是貓吧?”
他笑得嚣張,整個身體都在顫,周小玩當然是沒忍住,跟他一起笑了起來。可也忿忿,這人可真夠狡猾的,一邊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好達成自己看一看毛衣的目的,一邊不費力氣原模原樣複制她的招式,還能調侃到她。沒天理啦。
“就是貓,”她順勢應下,“我雇來的黑貓警長,誰要違背了森林公民法,就把他抓起來!”
她惡狠狠一副兇相,賀司揚笑得更暢快了,好容易才止住笑,故作正經求問:“怎麼算違背?”
“你去問他啊。”
“你雇來的,不是得問你?”
她微揚下巴:“我可不是誰的問題都回答的。”
賀司揚不說話了,靜靜盯着她看,一會兒慢慢挨近,周小玩起先沒動,等他唇要挨上的時候,她迅速往旁邊歪了下,笑着躲開了,賀司揚也不惱,退回去繼續看着她,很快第二次湊過來,她象征性躲了下,沒躲成功,被他親到嘴角,他笑了:“這樣算違背?”
周小玩不應他,她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他的眼神,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在憋着壞,可那點動情也不是假的,直望得她定在那兒,讓他輕輕松松得了逞,這回加深了吻,但也很快退開,笑着問:“這樣呢?”
他再不給她反應的時間,幾乎是立刻就重新含住她唇瓣,舌尖輕輕一頂探進她嘴裡,再纏住她的,吮着吸着,又将她緊箍的手捉住,想要解開來,可周小玩不肯,一邊跟他較着勁,一邊主動回應他的吻。他身上還是那股讓人安心的味道,讓她想要和他更親近,賀司揚似是和她想得一樣,貼得更近了,遊刃有餘地勾掃,卷纏,舌尖互渡着津液,久了,就要吞吮不過來,周小玩一時間氣短,不自覺輕唔一聲,他忽然就變得急切起來,含住她的唇又啃又咬,一隻手扶住她的肩,一路撫過她手臂,再到手腕,這回稍稍一解便解開了,再吻,就更有點粗暴的意思了,周小玩已經是意亂情迷,那股酥麻感從口腔直朝着全身蔓延,來回蕩漾着,讓她本能地要去找他的腿,他比她更快,側了身,伸手将她攬來腿上,這樣的姿勢終于方便了他,低下頭,吻得更深,與她纏綿地攪作一處。
周小玩被親得後仰,她有時候确實是幼稚的,不給他看毛衣不過是臨時起意,這麼想了,就這麼做了,現在也要堅持到底,整個人往他懷裡鑽,伸手要攀住他肩,卻被他半路上截住按在身前,他一下一下捏着她手腕,又裹住她舌尖繼續吸,一會兒發狠,一會兒逗弄,周小玩魂都要被吸沒了,把手抽回來就往他脖子上打,他不覺得痛,反而笑得肩膀發顫,她還要打,動作卻又停了。
她看見自己手腕上多了根細細的手鍊,狐疑地看向賀司揚,賀司揚并不解釋,要她自己看,她将手舉到眼前,轉着手腕看垂下來的挂墜,一片落葉,一顆甘藍菜,一個仙子,還有一個花體英文名字,Alice Guy。
“什麼時候弄的啊?”她嗔怪地看一眼賀司揚,又再次轉動手腕仔仔細細看手鍊。
“香港出差那次。”
“這麼久才給……”周小玩故意抱怨一句,第三次看起手鍊來,賀司揚清楚她的審美取向,投她所好做出來的東西,她不喜歡才是怪了。
“早就要給的。”賀司揚解釋。
早就?
周小玩很快反應過來,原來上次他特意把她喊到停車場,是要給她手鍊,隻不過後頭兩人吵了架,賀司揚什麼人?特記仇的人。生氣了自然就不給了。
“早就要給……那不是沒給麼?”周小玩也故意記起仇,“這樣算嚴重違規了啊。”
賀司揚笑:“要給我抓起來?”
她笑着搖頭,輕聲說:“可以酌情處置。”
說着仰頭親了他一下。
賀司揚微一揚眉:“沒了?”
周小玩沒再說話,挨過去,捧住他臉輕輕地吻,起初賀司揚由着她自己來,等兩人唇瓣相貼的時候,他握住她肩,溫柔地回吻她。
比起其他親密行為,兩人都更熱衷于擁抱接吻。以前剛在一起的時候,即便加班到很晚,每天也要見面,兩人都是初入職場,有很多話要講,每次講着講着就不知不覺吻到一處,吻累了,繼續聊天,再吻。更多時候會因為觀點不同吵得不可開交,可也不影響接吻,吻着吻着消了氣,聊着聊着又吵了,可前一天不歡而散,後一天見了面還是心照不宣抱到一起,好像怎麼親也親不夠。
現在兩人都更忙了,十天半個月才見一次,但好像每次見面就沒有不吻的,即便有時候一見面就吵,氣到要立馬走人,其中一個也會跑回來親一下再走。
周小玩剛洗過澡,臉上,脖子上,發絲間,衣服裡,都有香氣細細密密鑽出來,賀司揚見她要換不過氣了,偏頭順着她臉頰一寸寸往旁邊吻,再一埋頭,含住她耳垂,借着力氣輕輕往下扯了扯,又放在嘴裡輕吮,周小玩身體裡一股熱流當即橫沖直撞起來,她輕哼出聲,抱緊賀司揚,本能地喊了他的名字。
“賀司揚。”
“嗯?”
賀司揚将周小玩緊緊回抱住,吻回她嘴唇的同時,一把将她抱起來,轉個身,将她放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沙發往下凹陷,周小玩翻過身背對着她,偶爾她喜歡這樣,相比起耳垂,她的感官對後背更加敏感,稍稍一碰就緊繃起來。也方便了賀司揚的手伸到前面來。
該怎麼形容那種掌握感,總之賀司揚已經駕輕就熟了,輕輕地裹着揉着,适時地停留在那一點,輕蹭淺刮,一下又一下,再用巧力摁。
周小玩幾乎要尖叫了,微微側了身,将他手帶到另一邊,示意他繼續。
她臉上紅了,像喝過酒,也确實剛喝過,微眯着眼看過來,一句話也沒有說,但賀司揚一眼就看出她的意圖,她是要他去吻她,明明是她在享受,他呼吸卻比她還要急促,他洩憤似的咬了下她臉頰,才按着她的意願去堵住她的唇。
這樣吻着有些累,他翻身将她抱坐起來,兩人交頸深吻,唇舌絞在一起,不一會兒周小玩就受不住了,哪哪兒都讓她既不舒服也舒服,她胸悶氣短,腦袋快要暈了,伸手在賀司揚胸前推了一把,總算微微分開來,再将他手從衣服裡拿開,扣在手心,一低頭,抵在他肩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她再顧不得毛衣了,任由賀司揚看。
賀司揚也确實在認真地看,其實他已經知道了,剛才在樓下秦風笛隐隐透露了兩句,一句“我看上面有你的生日”,一句“看着像俄語”,他就猜到她織的什麼圖案了。
他有一部很喜歡的老電影,不過不是俄國電影,是南斯拉夫的,電影首映那天恰好是他的生日,年月日都一樣。和他不同,周小玩很嫌棄這部電影,覺得太聒噪,隐喻也太直白,陪他看過好幾遍仍然喜歡不起來。但她還是織了,而且明眼一看就知道針腳亂了。
賀司揚笑起來,替她理了理頭發,溫存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說出一個電影名:“《男孩與世界》。”
“嗯?”
周小玩反應了幾秒,意識到他說的是另一件事。
沒忍住,又笑了。
并不算很意外地,賀司揚又是那個唯一看出她發那張月亮照片動機的人,當然大概率是因為這部電影是兩人一起看的,不過能把她拍的那輪超大月亮跟電影對應起來,已經很難了。
她冷哼一聲:“也沒見你在下面回複。”
他笑:“你不是也沒發給我麼?”
“誰規定一定要發給你了?”
“不是都準備發了?”
他低着頭,若即若離碰着她的唇,周小玩将他一推:“你怎麼知道?”
“看見了,‘正在輸入中’,等了一會兒沒動靜,就看見你發到了朋友圈。為什麼又不發我了?”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