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早上,不太熱鬧的燈花山也熱鬧起來了。大家三五個一起相邀着出去玩,有的早一天就買了艾草摘了紅榴花,已經挂在了門前,插在了瓶中。有的在幫棋院分發粽子,有甜粽鹹粽肉粽豆沙粽黃米粽蛋黃粽紅棗粽各種各樣任君選擇。随心擺好雄黃酒,在牆壁底下各處都撒了許多雄黃粉,才打扮一番出門去。
“一人一個啊!一人一個!還有人沒有嗎?哎,随心,你要什麼味的?”江雪看見了随心,用與她名字不符的聲音和笑容熱情大方地說。
“我都想要。”随心調皮道。
“你先想吧。今天打扮超好看的!”江雪打趣着。
“哎呦眼光不錯,我要肉粽。”
江雪選了一個大的粽子,手穿人群遞給随心。随心接過,高舉着粽子搖手喊道:“謝啦!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好嘞,玩得開心!”江雪臉上始終笑着,沒有擡頭,又忙着繼續給大家挑大些的粽子一個一個發。
随心帶着粽子,走出山門,把粽子當早餐邊走邊吃着。因為要出去玩,随心打扮了一下,梳了一個雲頂髻的造型,背後又放下了些垂髻,樣式簡單随性,插上幾枝荷花珠花,額頭上點了淡淡粉中帶紫的荷花钿,耳環挂着荷葉流蘇,穿的是簡單的大袖荷邊褶裙,取的是藕荷色,繡上去,好看極了,顔色也不過分嬌嫩,留有些許青綠,在炎炎夏日也能感受到清新,也顯活潑自然高挑,戴了個白玉镯,配了個白玉荷花佩,今天主要圍繞着荷花打扮。
随心進了城門,往雲樓方向去。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小攤販叫賣聲此起彼伏,少女們手挽着手嬉笑,少年們或約着好友或陪着佳人遊樂。在這氛圍中,每個人都笑意盈盈。
雲樓外已經擠滿了人,更多的是青城山學子,隻因上午在雲樓觀賞龍舟賽是最佳的,可以看到全過程,也不用去岸邊在太陽下人擠人。
“劉勤宇!”随心在茫茫人海中看見了劉勤宇喊道。
劉勤宇循着聲看來,揮手打了個招呼,走了過來。“這裡太吵了就沒喊你。你也出來玩啊。”
“是啊。”
“我還以為雲弈棋院課業很重呢。”
“青城山課業不也重嗎,不還是放你們出來了。”
劉勤宇隻笑了一下,“你去哪裡?”
“喏,雲樓。你去嗎?”
“不去了,我等人。你今天是去見什麼人嗎,打扮的這麼好。”劉勤宇看了一眼随心。
随心也打量了劉勤宇,他一改之前的黑色的衣袍,今天穿了件玄青色,嗯嗯嗯,改了又好像沒改。“看你打扮成得這樣...整齊,也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人。”
“謝謝誇獎,我走了,再會。”
“嗯,再會。”
随心與劉勤宇分别後就上了雲樓,來到二樓老地方。
“啊啊啊啊,周逸瑾!”
“啊啊啊啊,随心!”
兩人瘋了一句就不瘋了,随心直接坐下,周逸瑾正在窗前看風景還是美女。周逸瑾一些節日是要回來的,更不用說是春節、清明節、端午節、中秋節了,雖然遠在千裡之外,但是奈何家中母親太過思念,家底殷實,有權有勢,就耗費了一些功力來瞬時傳送,他應該是昨晚就到家了,和家中說了說話,今天才能被放出來。
窗戶是大開的,能從房間的一頭開到另一頭去,看得到很廣闊的江景。桌上早已沏好了茶,備好了各式粽子茶點瓜果。随心喝了喝茶,清了清嘴裡肉粽味,與周逸瑾站在一起看江景和美女。
“我叫了人過來,她們等會兒到,你要嗎?”周逸瑾目光遠眺,手上扇風,給随心也扇了扇。
“不用,我還沒到那種程度。”随心正看着拿風筝的小孩兒們。
忽然一陣敲門聲傳來,“她們到啦!”周逸瑾去開門。
“文旭,明修,你們也來啦!”周逸瑾似驚喜又驚恐。
“嗯,聽說你回來了,想着你可能在這裡,就來看看你。”伍文旭搭着周逸瑾的肩說。三人走了進來。看見了随心。
“随心姑娘也在!有禮了。”伍文旭抱着行書扇行了個禮。随心也回禮了。“剛剛在樓下聽見随心姑娘的聲音,看見了随心姑娘,不知去了哪裡,竟在這裡遇上了,有緣有緣。”
“你們有包間嗎?”周逸瑾問道。希望有希望有!别擠在一起,我的美女不能走!
“有的,就在另一邊,和萬澤他們在一起。”伍文旭到窗邊站住了,瞥到了随心,又看了眼周逸瑾。“你倆穿的還挺搭。”
周逸瑾今天也穿了藕荷色的衣衫,腰間别着蹀躞,雖粉但不嬌,反而更顯得他貴氣年少,再加上香囊玉佩,整個人清爽幹淨又白嫩。
“行啊,難怪我說萬澤不來找我了,原來約了你們。”
“你要一起嗎?位置還挺多,随心姑娘也一起啊。”伍文旭邀請道。
“不了不了,我們也約了人。”周逸瑾忙擺頭拒絕。
宋明修走進來一言不發,目光下沉,沉着冷靜,又清涼。今天穿了件天水青碧的衣衫,更顯清涼爽朗,在這炎炎夏日,待在他身邊一定很清涼。
“宋明修!”随心也打了句招呼。今天心情真好。
宋明修才擡頭,朝她點了點頭。随心也點了點頭回應,轉而搭在窗上看遠景。宋明修才走到窗邊看着外面。
周逸瑾和伍文旭聊着天。随心和宋明修自在看着河中正在整備的船隊。日光下,一切都是晃眼的,每個人都半眯着眼,有的打着油紙傘,有的把扇子舉過頭頂遮陽,有的站在屋檐下踮腳。船隊上的船員正整裝待發,檢查行船,檢查船槳,他們正要脫衣時,宋明修突然看着随心說。
“你的傷怎麼樣了?”
随心轉回頭回答着他:“好多了,謝謝你的藥。哦,對了,我把手帕仔細清洗了,現在把它還給你。”随心從乾坤袋中掏出修竹手帕,把它疊好,雙手遞給宋明修。
宋明修沒有接過,隻别了頭,說:“擦擦頭上的汗吧。”
随心正擡起手想拿衣袖擦過,宋明修眼光不動,按住手說:“拿手帕。”
随心心中有點憤憤,我拿什麼擦關你什麼事,這手帕要還給你,我現在又拿來擦,這又要拿回去洗,上次好不容易把血洗幹淨,又要洗,我就說不拿手帕吧,真的覺得麻煩。
這時氣氛微變,周圍兩人也感覺到了。周逸瑾趕忙上來,掏出自己的手帕,說:“哎呦,忘了,上次你把手帕落在我這裡了,剛剛才想起來,給你給你。”
伍文旭收到了周逸瑾的眼神示意,立馬緊跟着說:“對啦,時間快到了,我們要遲到了,先走了,明修走吧。”拉着宋明修要走。
“那告辭告辭。”
“哎,再見再見。”
兩人走了,伍文旭關上了門。
随心接過手帕輕輕擦了擦額頭,小心不弄花妝,“他怎麼了?”
“不知道。”
“要還他手帕他也不要。不會是他不要别人用過的手帕吧?”
“不清楚。我沒見他給過别人手帕。”
“如果這樣的話我給他買個新的吧。”随心想到了這,便沒氣了,自己确實有點考慮不周,有些人是有這些習慣的,自己不知怎得最近太容易生氣了。
“他絕對沒有嫌棄你的意思。”
“我知道,人是好人。”
“你倆趁我不在發生了些什麼,竟交換了手帕。”周逸瑾見随心什麼事也沒有,知道她沒放在心上,便開始八卦了起來。
“說來話長。”
“咱倆誰跟誰,有的是時間,我想聽聽。”
忽然又傳來敲門聲。周逸瑾又喜,“美人到啦美人到啦!”
一打開門,果然是他請來的美人,前幾個抱着琵琶,帶着琴,後幾個拿着笛子擡着揚琴,還有幾個就是老熟人了,搖着扇子掐着手絹,笑靥如花。後面還有店小二。周逸瑾笑開了花,“快來快來,等你們好久了。”
一進屋,鈴铛般笑聲響起,一陣打趣。
店小二竟有些無措,趁他們沒說話時插空說:“周公子,這是伍公子送來的蜜棗,說見你們桌上沒有,便送了一碟來。”店小二放下了就退出去。
周逸瑾看了随心一眼,随心心中了然,早就放在腦後了。周逸瑾又被美女呼喚着。琴樂起,歌舞轉,天上人間。
這邊開始,那邊也開場了。賽龍舟已經準備開始了,船上蓄勢待發,隻待紅旗一揮,就會如箭般飛梭。鼓聲陣陣,鼓棒在大鼓正中間重重錘下,咚咚,又轉向側邊,切切,又有兩支鼓棒相敲,得得,厚重與輕巧相互流轉,氣勢磅礴,激情四起。紅旗一揮,所有船隻飛魚般沖出,把岸上所有人都甩在身後,江面上留下的道道水痕,久久不能消散,每隻船隻上鼓手激憤地敲着鼓,船員們齊用心齊用勁,船槳整齊劃一地插入江中用力劃去,船身剛強堅勁,又如遊龍般穿梭。岸上人聲鼎沸,歡呼陣陣。突然,有一支船駛離了方向,以極快的速度朝着另一支船沖去,他們躲閃不及,被撞翻入水,船也倒翻,船員紛紛遊起,拍打着水面,像許多魚兒般撲騰。岸上随着驚呼又随着爆笑,因為那邊有支船劃着劃着就自己翻了船。船上都打濕了,有的灌入了江水,船員身上都是濕的,衣服貼在身上,肌肉若隐若現。一支青龍船突然奮力而發,脫穎而出,超出所有船一截,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支赤龍船見了也緊随其後,誓要與其一争高低,兩支船你超我來我超你,你趕上了我加勁,一穿一梭,一前一後,突着向前,快接近紅綢大紅花了!岸邊加油鼓勁聲如雷如霆,船前鼓手更加氣勢十足,鼓聲加快,有一位船員趴在龍頭出伸長了手,争着搶先奪到大紅花。兩支船都伸長了手,一點點往前靠,盡力往前靠。突然青龍一把搶過大紅花,奪得了第一!岸上轟雷般高呼。銅鑼一敲,第一名已定,銅鑼再一敲,第二名也出。
“你看得挺認真。”周逸瑾正喝着那位推來的酒,摟着這位的纖纖細腰。
随心看完一局,差不多了。就坐回來,“你也喝得挺好。”夾起了菜,喝起了酒。周逸瑾把手一伸,随心給他搭上了脈。美人們見怪不怪,歡喜地與周逸瑾打趣,問他在那邊有什麼稀奇事,歡笑聲不絕。
日已正午,賽龍舟也結束了,大家紛紛散去閑逛,小販的叫賣聲更加高昂。周逸瑾跟大家打了招呼:“抱歉了大家,我要先回家去,大家先自己玩,我下午再來,我把各位的一天都包了,出去玩也可以,在這裡待着也可以,要吃什麼要喝什麼,自己點,玩得開心點,下午見!”
“随心,我先走了啊。晚點來找你。”随心點點頭去吧,周逸瑾便開門而出。
周逸瑾走後,房内琴樂聲不停,姑娘們都松了松精神,但并未太過懶憊。
“你們盡管随性,我不需要歌舞,你們自己去玩吧。”
此話一出,姑娘們就放開地相互嬉戲,兩個跑到窗邊新奇地看岸邊的龍舟,幾個告辭去街上逛逛,幾個停下了歌舞,坐了下來喝了茶吃了點心,休息。
周逸瑾還未下樓,就遇上了找店小二的伍文旭,還被他叫住。
“你去哪兒?”
“回家吃飯。”
“不在這兒吃飯,回家?”
“我跟母親說好了,中午回去吃,晚上在外面吃。”
“哦。咦,随心姑娘呢?”
“在屋裡呢。”
“和你那群莺莺燕燕?”
“嗯。你挺懂我的哦。”
“你一來就問我有沒有包間,這麼明顯,誰不知道。不過你在随心姑娘面前這樣,這怎麼行,你不會和随心姑娘...”
“想什麼你,我和她玩得很好,彼此都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你跟我們不玩得很好,你還藏着掖着。”
“你們太正直了,不要把你們帶壞了。”
“随你,不過你走了,把她和那些姑娘放在一起,不太好吧?”
“她好着呢。你放心,她自己會玩的。我下午就回來。放心。”周逸瑾很了解随心,知道她不在乎這種事,他也了解伍文旭,知道他在擔心些什麼。不過,時間來不及了。
“這還是不太好,我去請她和我們一起吧,我們那邊還有位置。”伍文旭拉住了他。
“她和你們不太熟,反而會不自在。”
“她不來我就不自在死了。”伍文旭有點苦臉。
“怎麼了,看起來你和她有事兒啊?”周逸瑾滿眼都是玩味兒,笑盈盈地看着伍文旭。
伍文旭看見周逸瑾這樣,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趕忙打斷他的思考“你想什麼呢!我是說明修。”
“哦,明修怎麼了?”周逸瑾一臉這才對的樣子。
“哎,今天明修是很高興的,一大早就出來逛了,我遇上了他想邀他一起玩,他說沒空,我說一起去雲樓吃個飯嘛,逸瑾今天也回來了,或許可以遇見呢,他才同意,邊走邊到處看,走到雲樓附近,我在書法攤上正看着呢,他突然說遇見個朋友去打聲招呼,聽起來很高興,巧的是,我聽見了随心姑娘的聲音。随心姑娘和劉勤宇有說有笑的。後來明修就回來了,好像興緻低了些,一言不發地站在我旁邊,我問他遇見的是誰呀,他沒說話。然後我就帶他來見你了。後面發生的事,你也知道了。”伍文旭一臉無奈,“他現在估計還生着氣呢。”
“明修不是這種人吧,再說,那随心去,不會更生氣嗎?”周逸瑾有點擔憂說。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希望他們能化解矛盾,大過節的,開開心心最重要。”
“你自己去問問随心願不願意吧。我急着回家。”
“好,那我就去了。”
伍文旭敲着門,一位姑娘給他打開。伍文旭道了聲多謝,便來請随心。
“随心姑娘,逸瑾說他須先回去,叫我們好好照顧你,可否去我們包間坐一坐。”
“不了不了,我在這兒等等他就好。”
“随心姑娘不必擔憂,那邊大多是青城山學子,你也認得許多,有男賓也有女賓,大家在一起都是慶賀端午,人多也熱鬧些。”伍文旭執意要請,随心也瞧出他的決心。
“可是我在這裡也吃飽了,打算等下去買些東西,等會兒就走了。”随心還是拒絕。
“沒事,在那邊坐坐也好。”
随心沒有應答,面露難色。
伍文旭暗想沒法,隻得據實以告。“随心姑娘,你就當幫我一個忙,剛剛明修絕對不是故意冒犯,不如趁此機會,你和明修解開誤會,重歸于好。”
“我并沒有放在心上,說到這,我想問一下你,宋明修是不是不喜歡别人用他的東西?”
“這個他确實有一點。”
“好的,我明白了。”
“那随心姑娘你去嗎?你也是認得一些人的。”伍文旭有點苦苦哀求。
随心看了他一眼,明白,明白。“去一會兒吧,等周逸瑾回來了,我再回來。”
伍文旭仿佛松了口氣,笑容開展:“那随心姑娘請。”
随心和伍文旭來到了他們的包間内,伍文旭打開門。裡面的布局精巧,擺放着精緻的花瓶擺件,插的是紅榴艾枝,座位是單獨的方桌,分兩側相對,擺了十個座位。琴師在一旁徐徐彈琴,高山流水,屋内充盈着艾草的芳香和雄黃的滋味。裡面坐得滿滿的,隻有一個座位上沒有人,應該是伍文旭的。衆人打扮清淡自然,略微有些顔色是作畫龍點睛之筆。裡面認得的倒有一些,宋明修、庾瑜...沒啦?!
随心看了伍文旭一眼,伍文旭有點心虛,忙轉開頭,對大家說:“這位是逸瑾的朋友,随心姑娘,逸瑾出去了,托我們照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