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嶼輕歎着搖頭,“沒有,對方不是一般的權貴,不過,在我們齊家之上的也沒幾個人選,人既查不到,那我們隻好着手探查園中之事,太熙園除了開園七日,平日防守極嚴,我們齊家派出的探子皆是有去不回,但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去年的七日宴中,探子在西園的某一處宅院内發現了一尊奇怪的雕像,除此之外,那屋宅裡還擺放着道門之物,還不等探子繼續調查,太熙園巡查的守衛就趕到了,幸而那批探子中有幾個身手不錯的,這才将消息傳回來。”
王安神色微變:“雕像,道門之物?嶼兄可與我細細說來?”
齊嶼擰眉想了想:“我看的那本書簡裡沒寫,大抵是深夜探子看不清,隻是才翻進去就被太熙園的守衛發現,匆忙之下也顧不得查看。”
王安指尖摩挲着白瓷杯壁,微微颔首:“哦,那确實有些蹊跷了,不過,屋内放置雕像,這是要祭拜誰?”
齊嶼搖頭道:“非也,并不是要祭拜誰,我看那些東西不過是用來迷惑人的手段而已,真正秘密肯定藏在那鬼神傳言之下,一百年來,這宅院主人一直神神秘秘,如此大的宅邸,想藏什麼,想做什麼,那可太容易了。”
王安擡眼看向空出來的果盤,凝聲道:“不對,既如嶼兄所言,太熙園的主人或藏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最好保守秘密的方式當然是不讓别人進來,既如此,那他為何每年設立七日遊園宴之事?”
齊嶼皺眉深思:“是呀,他既藏有秘密,為何又開放,還供人随意遊覽呢?這個太熙園的主人究竟想做什麼?”齊嶼起身踱步,忽然,似想起什麼,拍手道:“對了,太熙園分為四塊園區,向外開放的隻有東西兩園,說不定這秘密就藏着南園和北園之中!這太熙園的主人,大抵是怕引人懷疑,所以才開放另外兩個園子,但開園其間難免有人誤入密地,這才殺人滅口毀屍滅迹。”
王安不贊同齊嶼的理論:“嶼兄這說法未免太過牽強了些,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太熙園傳言的鬼神之事是真的呢?”
“真的?”齊嶼目光閃爍,回身坐到案前,倒了一杯酒仰頭飲盡,“這我還真沒想過,但這鬼神傳言太過荒唐,我向來不信,安兄,你還信這些?”
王安低斂眉眼,輕聲笑道:“難道嶼兄忘了之前在姑蘇發生的事,關于鬼神傳言,池姑娘不是最好證實的例子嗎?”
“她,她身上倒是有諸多疑點,但安兄,若這太熙園怪事是真的,那太熙園主人的目的就得我們好好深究了。”
“嗯,确實如此,若傳言是假,他可借鬼神之事鏟除異己,若傳言是真,卻不知他目的為何……不過,每年固定失蹤幾人,借由嶼兄之前所說的雕像一事,我猜測,此事倒像是在給什麼東西做獻祭之用。”
“獻祭!”齊嶼很是驚詫,“獻祭什麼,給誰獻祭?”
王安含笑搖頭:“不知道,這裡面秘密諸多,你們齊家屢屢碰壁,那對方定然來頭不小,我懷疑可能是……”後面的話王安聲音壓得極低,藏在檐上的池鸢隻能聽見風拂柳葉的簌簌聲。
之後二人便沒再談論此事,對于消失的葡萄也沒有深究下去,半個時辰後,王齊二人準備帶着手下離開,離開之前也不忘帶走嶽柏。
池鸢頗為欣賞嶽柏的琴聲,見齊嶼令小厮強制帶走嶽柏,猜出他要殺人滅口,遂出聲阻攔。
“慢着,你們可以走,但這位嶽先生必須留下。”
話音一落,王安瞬間回頭,驚喜喊問:“池姑娘,是你嗎,池姑娘?”
齊嶼詫異轉身,與王安一起望向出現在飛檐上的池鸢,徐徐柔風,吹得纖長柳枝不斷擺動,她背光俯視衆人,日光下,衣上銀線勾勒的神鳥圖案熠熠生輝,迎風飄起的白色衣裙好像翩翩振翅的白鶴,這一刻,她好似迎風而去的仙人,那種說不出的神韻讓人癡迷又敬畏。
“退下!”齊嶼喝退準備拔刀的護衛。
王安站在原地怔怔看着池鸢,看着她輕身躍下,一步步走到他們面前。
“放開他。”池鸢冷聲命令齊嶼。
齊嶼眸色一動,笑着道:“池姑娘,你何時來的,莫非你一直都在?”
王安聞言頓然回神,驚喜又意外的看着池鸢:“池姑娘,我果然沒猜錯,你真的來了!嶼兄,既然池姑娘讓放人,你就快些将那琴師放了。”
齊嶼看了王安一眼,猶疑中還是選擇放人。
池鸢盯着王安道:“王安,你為何知道是我?”
王安眸色藏喜,露出半分深切:“因為我了解池姑娘啊。”說完,就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就在這時,一道冷箭嗖嗖而來,直擦着他的眉側而過,池鸢微微一驚,王齊二人更是意外。
三人一同将視線投向河岸對面的柳林,隻見山林之間走出一抹青藍色的身影,正是不久前離開的謝離,見是謝離,王安臉色頓然沉了下去,齊嶼揚聲喝道:“謝七郎,你這是什麼意思?”
面對齊嶼的質問,謝離充耳不聞,他收了弓箭,越過河岸,緩步而來,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池鸢身上,然而,當看清池鸢衣上的神鳥圖案時,謝離眸光怔忪了一瞬,唇角一抿,展露一抹柔和又含蓄的笑:“罄月。”
那兩個字喊得格外輕,似怕驚擾到她一般,其中也藏着他不為人知的小心翼翼。
直走到池鸢身側,謝離才舍得将目光挪開,掃向王齊二人:“最後警告你們一次,不許靠近池鸢!”
王安目光陰郁,冷冷盯着謝離:“謝七郎,你有什麼資格不讓我靠近?”
謝離唇角一勾,提起手中箭道:“百步之内取你性命,你說夠不夠?”
王安微微抽氣,冷喝道:“你敢!”
謝離看着王安,語氣淡然:“你大可一試,我敢與不敢!”
王安正欲開口,一截散着桃花香的衣袖突然攔在他們身前,王安一怔,謝離一驚,兩人皆轉頭向池鸢看去。
池鸢望着謝離,神情不悅:“夠了,争論什麼?我還沒發話,你卻因為我同他吵起來,可笑不可笑?”
謝離微微一怔,低斂眉眼,默默将弓弦背到身後,不再說話。
王安掃了謝離一眼,陰沉的臉色頓然換成明朗的笑:“對對,池姑娘說得對!這個謝七郎盡喜歡出風頭,我也沒想對池姑娘做什麼,隻是說說話而已,謝七郎,你當真是多管閑事。”
池鸢沒搭理王安,朝齊嶼身後的嶽柏招了招手,面對這麼多大家族的貴公子,嶽柏全程低垂頭不敢說話,自然也無法回應池鸢,齊嶼瞧見,揮手令小厮将人帶過去。
池鸢站到嶽柏身前,對王齊二人道:“我既将人留下來,也希望你們以後不要為難他。”
齊嶼笑了笑沒說話,王安笑着保證:“池姑娘放心,你說要留的人,我絕不敢動。”
池鸢滿意笑了:“很好,這沒你們的事了,走吧。”
王安笑容當即頓住:“池姑娘,這好不容易見上一面,至少給我一盞茶的說話時間吧?”
池鸢哼了一聲,轉過身看都不想看他,“王安,我們之間的仇怨怕是一盞茶都說不完吧,你這麼想與我叙舊,莫不是忘了從前之事,打算再重蹈覆轍一次了?”
王安面色微變,正欲回話,就見池鸢不耐煩的揮袖示意他走,王安看着袖上飛舞的神鳥圖紋,眸光變換一瞬,終是将所有不甘生生咽了下去,同齊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