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栩目光微凝,緩緩擡頭:“這些……不勞姑娘憂慮,姑娘放心,既得姑娘相救,這條命藍栩必是好好珍惜,待以後尋機會回報姑娘。”
池鸢神情平靜地看着藍栩,她已經知道藍栩的身世,對于他以後的打算也猜得出大概,若這個時候告訴他,喬莊主沒死被關在六欲地牢,怕是會生事……
“我救你不是求回報,當然,真正救你的人不是我,是空黎,等以後你有命還,便向她還吧。”
藍栩眸光輕晃,裡面倒影的池鸢身影逐漸模糊:“好……”
一個好字剛脫口,池鸢便起身告辭,藍栩嘴唇微張,不等想說的話說出,池鸢和薄薰已經推門而去。
一室藥香被門外撲進的風吹散幾許,好似藍栩心中迷障,因為那幾縷無意撒進的光,重燃希望。
長蕪邑外的官道,來往商旅絡繹不絕,其中也有不少匆匆趕路的江湖客。
池鸢換回了樸素的灰色法袍,兩人頂着熱辣的太陽趕了半日路程,臨到午時,便擇小道往山路上拐。
進入山道,有高大的樹木遮擋,那股令人窒息的熱潮才終于被隔絕開外。
半個時辰後,遇見一條溪流,便暫時停下歇腳。
“哎,這天熱得,真想一頭紮進水裡不出來。”
薄薰撥開被烘烤得冒煙的頭發,脫了鞋襪,迫不及待地将腳伸進溪水裡泡着。
池鸢取來水袋,還未走近,便看到薄薰發尾掉落了幾片枯萎的花瓣。
池鸢之所以選擇休息,也是顧及到薄薰。她修煉溯月功,正常情況下不懼寒暑,而薄薰不同,她為草木,雖向陽而生,但這般酷暑時節,不及時補充水分,極易出事。
“好些了嗎?”
“嗯嗯,好些了呢主人。”
薄薰拿腳拍打着清澈的溪水,末了,歪頭看向池鸢:“主人,出了長蕪,接下來我們去哪?”
“自是往洛陽那邊走。”
“唔,這樣啊……”薄薰從袖中摸出一張地圖,邊看邊搖頭:“嘶,這方向好像走錯了啊,洛陽在北邊,我們好像一直往南面走。”
池鸢在上遊打滿水,路過薄薰身邊,抽空看了一眼地圖:“走錯也沒事,目标是洛陽,但沒說什麼時候到,邊走邊看吧。”
“哦,說的也是。”薄薰甩幹腳上的水,穿好鞋襪,跟着池鸢回到栓馬地,繼續趕路。
山路狹窄幽靜,羊腸一樣的小路上基本碰不到過路人,偶爾能見到的活物,便是山中出來覓食的動物。
一直走到黃昏,山路終于向下蜿蜒,漸漸的能看見林間飄起一道青煙,沒出一會,便看見一面酒字旗幟。
小小酒家坐落在密林邊的岔路口上,擺在鋪面外的兩張桌子已經坐滿了人,池鸢兩人趕到時,剛好有幾個人離開空出了位置。
薄薰熟練地點了幾樣菜,落座後觀察了一下周圍的人,便和池鸢開始說閑話。
池鸢漫不經心地聽着,目光掃向岔路口來往的車馬。
“主人,天要黑了,這店家好像還有幾間空房,我們是在這裡住一晚,還是去林中露宿?”
池鸢正要回答,一聲高喝打斷了她的話。
“店家,上酒,上最好的酒!”
聲音來源是一群頭綁紅巾的赤膊大漢,他們驅着牛車從一條小路拐來,一個個膘肥體壯,腰挂長刀,走過來時還揚起一陣灰土,嗆得一衆食客咳嗽連連。
店夥計迎上前,笑着說沒位置,讓他們稍等片刻,但話一脫口,打頭的漢子便甩了他一耳光,接着一頓痛罵,威脅他立馬清出位置,不然要他好看。
即便被打店夥計也是笑着賠禮,不過今日的食客确實多,除了鋪面外的,堂内亦是滿座。
正當店夥計想擺出舊桌子應付一二,打頭的漢子卻一把把他推開,拔出長刀,大喝道:“他奶奶的,老子是來喝酒的,不是來讨飯的!沒有位置?那就騰出位置來!正好幹了一票,也不差你們這一票!”
漢子說完,身後小弟應聲起哄,他們拔出佩刀,将小客棧裡裡外外全都圍住。
“弟兄們,都給老子看好了,一個都不許放過!哈哈哈哈……”
漢子一邊大笑,一邊扛着刀走向鋪面外的長桌。
外面有兩張長桌,漢子最先到的是東面的那張桌子,那邊一共坐了六個人,見漢子氣勢洶洶的過來,六人全都低頭不吭聲。
“當”的一聲,漢子一刀砍在桌面上,将三指寬的桌闆生生砍出一道碗口大的裂痕。
離得最近的兩個食客吓得一抖,不等他們反應,其中一人的衣領就被漢子毫不客氣地提了起來。
漢子拿起刀在那人吓得煞白的臉上邊拍邊道:“愣着幹什麼,拿出買命錢啊?”
被人拿刀指着,食客吓得話都說不出。
但漢子很明顯沒那個耐心等,“不說話,不說話的意思是讓老子自己拿了?”說完,漢子便用刀勾開食客的衣領和包袱,等搜刮完他身上所有錢财便一把丢開。
輪到第二名食客時,那食客直接吓暈了過去,漢子見狀哈哈大樂,抓起他,扔給一旁的小弟收拾。
剩下四名食客,除了兩名商人,還有一名老者,和一個全身由黑布蒙着的人,他和老者坐得很近,從外形上看很是嬌小,像是一名少年人。
漢子逐一打量,選擇先從商人下手,不等他出刀,兩名商人便非常識時務的将包袱裡的錢物全部上繳。
漢子将錢物全部收攬,卻還貪心的要兩名商人脫下衣物檢查身上的細軟,商人為了買命隻得照做。
等輪到老者時,漢子突然将目标轉向一旁的少年人。
就在漢子準備落刀之際,不知怎的,那刀突然偏離了方向,一下砍到對面的商人手臂上。
漢子的刀磨得極為鋒利,再加上長刀本身的重量,那一刀下來直接将商人的手臂砍成兩截。
血水順着粘連的衣袖沁出,直到斷掉的手臂從袖中緩落,商人才感覺到劇痛,随之慘叫出聲。
這血腥一幕誰都不敢多看一眼,漢子也是見怪不怪,他提起沾血的刀,似有些不解,為何那一刀偏到了商人身上。
“這怪不了老子,是你自己不躲。”
“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受不得那刺耳的慘叫,漢子一腳踹開商人,轉過身繼續打劫黑布蒙面的少年。
“你——”漢子才剛說出一個字,怒瞪的青白眼瞬間被一陣迷霧糊住,接着,他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步一拐地離開長桌,向池鸢坐的那張長桌走去。
直走到長桌前,糊在漢子眼球上的迷霧即刻散去,漢子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後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打劫池鸢這桌的人,完全忘了剛才的事,仿佛丢失記憶一樣,不記得自己剛才幹了什麼。
池鸢這桌一樣是六個人,除池鸢兩人外,另外四人是江湖客,他們身上皆帶了刀劍。
漢子自然不會傻到第一時間打他們主意,他擡頭打量一圈,視線落在池鸢和薄薰身上。
“喲,居然還有兩個小妞!”
漢子樂得吹了一段口哨,而當他看清池鸢鬥笠下的臉的時候,一對青白眼直接瞪直了。
“……好,好标緻的小美人啊……老,老子還是第一次見生得這麼美的……”
漢子邊說邊擦口水,一步步朝池鸢邁去。
即将靠近之時,一抹綠袖橫出,攔住他的去路。
“站住,我家主人豈是你這等豬狗能肖想的?”
漢子臉皮抽動一下,目光十分艱難地從池鸢臉上移開,挪到薄薰臉上。
看到薄薰,漢子嘴角一歪,又樂道:“嘿,你這小妞,模樣也生得不耐,一個大美人,一個小美人,哈哈哈,今日這買賣可賺大發了!”
薄薰嫌棄地瞥了漢子一眼,怪聲怪氣道:“是啊,是賺大發了,不過,那也要看你有沒有命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