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還有兩個弟弟,還有阿奶,阿媽……”
段雨微微抿唇,看來那男人确實沒說謊。
一刻鐘後,男人醒了,醒來像是完全忘了在茶攤裡發生的一切,也忘了自己出門的目的,看到小女孩的時候,他懊惱的跪下抱着她痛哭。
兩人臨走時,段雨送了他一些碎銀,男人不記得段雨對他做過的事,接過銀子一個勁地道謝,随後就帶着小女孩冒着大雨離開。
被施過術的男人和常人幾乎無異,一個術法若能改變一個人的思想行為,這其中可怕程度可想而知,這也讓池鸢對段雨的防備再次加深,難怪當初空黎見到段雨時,一再阻擾她發現自己。
男人走後不久,大雨就停了,躲在鍋爐後的茶伯慢慢探出頭,經此事後,他倒沒那麼怕了,重新燒了一鍋水,給池鸢三人免費上了一壺茶。
段雨捧着茶碗喝得嘴角都壓不住,薄薰看到她這得意模樣,鄙夷道:“救了個人倒得意起來了,也不看看你之前殺了幾個人。”
段雨聞言搖頭,眉彎處垂下的銀飾亮得晃眼:“有些人該殺,有些人不該殺,這些不可混為一談。”
薄薰内心雖贊同她這個想法,但還是不屑地反駁:“他人的生死若都由你來判定,那你豈不真成閻王了?”
“呵呵,妹妹過獎了,不過你這個稱呼,我很喜歡,以後我便叫活閻王段雨吧。”
“嘁,說你一句你還樂上了,真是厚臉皮!”
段雨捂嘴一笑,目光轉向池鸢:“池鸢妹妹,你說這件事我做得如何?”
“不錯。”池鸢放下茶碗,語氣冷淡。
“那之前呢?”
“還行。”
見段雨還要搭話,薄薰趕忙打岔:“喂,我說你喝茶喝了這麼久也該夠了,該不會又想跟着我們吧?”
段雨眸光一轉,唇角微微抿起:“妹妹也真是的,才說幾句話就要趕客,诶!别瞪我,我走還不行嘛…”
段雨說完,當真挎起布包走了,可她走的方向卻是池鸢她們要去的雞鳴山,不過這山道就一條路,總不能讓她原路回去。
薄薰盯着段雨離開,直到看不見才與池鸢道:“主人,這段雨分明就是故意跟着我們!”
池鸢垂眸看向茶桌上,段雨特意遺忘的那束野花:“跟着也無妨,隻要不礙事,就把她當作空氣。”
薄薰張了張唇,想了想還是将心裡的話咽了回去。
就這樣,主仆二人一直在茶攤坐到天黑打烊,期間兩個時辰,山道上一個路過的人都沒有。
離開茶攤時,茶伯一臉歉意地上前拱手,勸誡兩人天黑不要往山中走,以免被狼群襲擊。
池鸢謝過茶伯的好意,讓薄薰多給了一些賞錢,便往深山中行去。
山裡的天色總是黑得很快,一晃眼,黑暗就如同幕布一般壓了下來,而這個時候,一些生活在黑夜裡的生物就陸續登場。
如同星辰一般閃爍的流螢從樹叢間緩緩飛出,樹根下,各色發光蘑菇開始綻放,這些生物将黑暗撕開一道裂口,讓沉寂的山林不再那麼陰森恐怖。
雨後的小路泥濘不堪,上面留下了各種動物的腳印,但就是沒有人的腳印。
主仆兩人,一個輕功絕頂,一個草木之精,在這泥濘之上,幾乎能做到腳不沾地,可段雨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做到不留痕迹呢?
“找到了,主人,她從這邊走的!”
路旁草叢有幾道不顯眼的足迹,沿着草叢一直往前,樹幹上也有幾道淺淺的泥印,看來段雨走到這裡便用了輕功。
“不必尋她,隻管走我們的就是。”
半刻鐘後,來到一處岔道口,其中一條道上有塊石碑,上面刻的正是雞鳴山幾個字。
進入雞鳴山後,不知受到什麼影響,周遭空氣急速冷了下去,這裡的樹木比後面的山更加茂密,草叢也更加幽深,山的深處還時不時的傳來幾聲狼嚎。
雞鳴山的路很不好走,草木深得幾乎看不到路,又或許曾經有路,但後來沒有人走了,那路漸漸被周圍植被吞沒。
但在山裡,卻是薄薰能發揮最大優勢的地方,沒人處,她可以放出自己的藤蔓,延伸出幾裡,探聽周圍動靜。
隻不過這座山太大了,延伸太遠過于耗費精力,薄薰探了幾遭就收了回來。
也不知段雨用了什麼法子,又或者她離的距離太遠,一時間,薄薰竟感知不到她的任何信息。
不止段雨,這山中幾乎沒有人的氣息,就像茶伯說的,山中惡狼倒是成群成片。
艱難走了一段山路,終于過了那片密林,來到一處開闊的長滿野花的山坡,還沒來得及觀察周圍的環境,野花叢中突然亮起幾道綠光,它們朝池鸢兩人張開獠牙,發出低沉的嘶吼。
薄薰當即上前,幽綠的眼瞳微微收縮,霎時,那幾隻狼吓得奪路而逃,驚惶的嗚咽聲隔着老遠都能聽見。
“嘁,就這點膽量,還以為多厲害呢!”薄薰拍了拍手,四下看了看,從樹下搬起一塊大石,擺到花叢中,請池鸢坐。
“主人,這裡風景好,我們就在這等着魚上鈎吧。”
“嗯,這提議甚好。”
今夜無月,天空蒙着大片的烏雲,似乎在醞釀第二場雨。
山坡上,有從山坳吹來的風,混着一些濕氣,遠遠的,能清晰聽到山坡另一端瀑布的流水聲。
此地風景雖好,但溫度卻十足的冷,明明是夏日,溫度卻似初春,不一會,石頭旁邊的野花就被夜霧籠了一身水汽。
耳邊是嘈雜的風聲和水聲,遠處還有狼嚎和各種野獸的聲音,熱鬧得好像整座山都在開會。
池鸢枕着手,看着天上的烏雲,微微磕眼。
薄薰見狀,也學着她枕着手看天上的雲,不過她手上還放出去一道藤蔓,一點點,慢慢地探向周圍地形。
“主人,這山中沒人,也沒有屋子,一點也不像是有據點的地方。”
“不像才是對的,幽山作為魔道,若據點建在人人都可見的地方,那前來讨伐他們的人,隻怕會将這山踏平。”
說至此,池鸢突然想起之前在五峰山去的那座别院,那别院建在深山之中,方圓十裡不見人煙,現在想來真是處處都是疑點。
不過那處據點不是池鸢尋去的,是顔千風特意引導的,看來幽山這據點,若沒他們自己人指引,外人幾乎很難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