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幾回,兩個黑影居然學聰明了,它們一前一後将池鸢去路堵住,剩下的空隙,用武器截斷,逼迫她出招。
池鸢被逼至石像角落,無奈之下隻好出招,手中劍勢一起,陰寒瘴氣也随之撲來,池鸢一劍劈開瘴氣,迎面又撞上藏在瘴氣中的鈎爪。
劍鋒與鈎爪交彙,刺耳摩擦聲中,鈎爪爪頭開始碎裂,但池鸢這一劍,目标不是武器,而是拿武器的人。
一旦出現裂痕,勢頭就沒辦法止住,從爪頭開始,靈兮劍刃一路斬去,一直斬到黑影的手掌,這變化不過一瞬,讓它根本沒法反應。
但讓池鸢意外的是,靈兮劍斬到黑影的手,竟然從它的手掌直直穿了過去,仿佛沒觸到實體一般。
實體……池鸢恍然大悟,這黑影從始至終都隻有影子,從影子上也隻能看見一些模糊的輪廓,要想斬除它們,必須找出它們的本體。
池鸢扭身躲過飛來的鐮刀,踩着石壁,躍到供桌上,随後,又在幾個石柱之間來回飛躍。
“主人,您在做什麼?”守在門前的薄薰好奇問。
“我在找燈座。”
池鸢将收集來的燈座往空中一抛,燈座落下,剛好在她劍身上落成一排,随後,她将劍刃輕輕翻轉,燈座被逐一送到黑影的腳下。
燈座在落地的一瞬,噗的一下亮起銀光,銀光很淡,但足以将黑影整個輪廓照透。
影子一落地,黑影的輪廓便在光芒中慢慢現出實體,池鸢抓準機會,在它們顯出真身的那一刻,祭出劍招。
“嘣”的一聲巨石墜落的震響,那一招劍勢太猛,将石屋内所有石制器具斬得七零八落,幾個石柱也被攔腰斬斷,隻有堂前,那一尊殘破石像不受影響。
如此劍勢,黑影被湮滅得連灰都不剩,場中隻留下幾截被斬裂的鐮刀碎片。
蹲坐在門前看熱鬧的薄薰,驚得嘴都合不攏:“主人……厲害啊!您這一劍可真厲害,瞧着,似比以前還要精進了呢!”
“就你嘴甜。”池鸢收起劍,有些寵溺地摸了摸薄薰主動湊過來的腦袋。
眼下紛亂已經解決,可留下的卻是一地的爛攤子,見此,池鸢有些頭疼的歎了口氣。
“也不知那頂香爐還在不在。”
“主人别歎氣,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
薄薰手一揮,一截藤蔓從她袖中探出頭,可還沒探出去,地面突然開始劇烈震動。
薄薰趕忙抱住池鸢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主人,這裡情況有些不對,我們先出去避避風頭!”
兩人剛邁出大門門檻,大門就嘭的一聲重重關上,薄薰伸手推了推,一碰木門就如觸電一般收回。
“哎呀,好疼!”
池鸢握住她的手查看:“沒事吧?”
“沒事沒事,主人别擔心,我很好我很好的……”
被池鸢握着手,薄薰耳根悄悄紅了,她對上池鸢關切的目光,随即,又不自在的轉開視線。
池鸢聽言松開手,慢慢運功,一掌打在木門上,誰知那木門巋然不動,仿佛将她那一掌之力盡數吃下。
之後,兩人又輪流嘗試幾番,皆是無果,正待放棄時,木門卻悄悄打開了。
從外往裡看去,黑洞洞的一片,就像剛來時一樣。薄薰擡起手,往裡面抛出一袖螢光,流螢分散而去,将石屋一點點照亮。
見到裡面情況,主仆二人皆是一副驚訝神色,明明之前還狼藉一片的石屋,這會竟是恢複如初,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裡面石桌石鼎石像還在,破舊的帷幔,密布的蛛絲也是最初的模樣,但有一點不同,那就是裡面的鬼氣已經不複存在了。
想來,這陣法力量再是強大,也不可能讓人或是鬼,起死回生。
“叮叮叮——”一長串的銅鈴聲,從寂靜的黑霧中傳來,這回鈴聲離得很近,近到搖鈴人似乎就在院前。
“什麼人在那?”薄薰拔出藤枝劍,對着院門輕喝一聲。
“嘿嘿嘿……是來取你性命的人,嘿嘿嘿……嘿嘿嘿……”
暗沉沉的霧氣中,熟悉的笑聲緩緩響起,随後便見四個瘦長鬼影擡着一副破舊棺材,無聲無息的從草堆上空飛來,而那棺材之上坐着的黑袍老漢正是趙無咎。
棺材緩緩落地,四個鬼影便退至一側站立不動,昏暗籠罩的世界中,它們四個穿着蓑衣蓑帽,筆直杵在那,活像四個稻草人。
趙無咎依舊歪坐在棺材上,他的衣袍破爛不堪,露出的手腳幹瘦如柴,皮膚上有一道道纏繞如蛇的黑色咒印。
他身下的棺材,不似池鸢當初所見那副,像是剛從地裡挖出來的,棺蓋還沾着泥土,散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
“嘿嘿嘿……這麼久不見,小姑娘的聲音似乎變了許多。”
趙無咎摘下兜帽,光秃秃的腦袋在薄薰的螢光下,襯得油光發亮。
池鸢微微斂眉,這一回見趙無咎,發現他确實不一樣了,以前隻見他胸口有咒印,而這次,那咒印幾乎爬滿全身,就連腦袋上都長滿了,更詭異的是,長在他腦袋上的咒印,分别在耳朵、眉尾、額頭,以及後腦勺的發根處,倒垂着一個骷髅蛇頭。
趙無咎盯着門前的主仆兩人,一對吊梢眼在褶皺的臉皮上微微抽搐,他一會盯着池鸢,一會盯着薄薰,聲音如鈍刀在鐵皮上來回摩擦。
“咦,小姑娘怎麼有兩個?你們到底誰是她?”
不怪趙無咎認不出來,主仆兩人臉上身上都布滿黑色鬼印,經過剛才一場打鬥,池鸢更是發髻松散,灰土滿面,再加上周圍黑霧隔絕氣息,若不是離得很近,趙無咎根本認不出誰是池鸢。
幾片飄落的紙錢從瓦檐上墜落,薄薰随手一接,一邊把玩一邊道:“什麼誰是她,什麼兩個,你這糟老頭,到底想說什麼?”
趙無咎雙手撐着棺頭,微微探出身對着兩人細瞧了幾眼:“嘿嘿嘿……這麼久不見,老夫倒是忘了你的相貌,不過你手中這把劍老夫可忘不了。”
昏暗的世界,池鸢手上的靈兮劍發出淡淡的銀光,和薄薰身上溢出的柔和螢光交相輝映。
“你這老鬼,我不過擾你一回,何以讓你惦記到現在?”
趙無咎雙目一瞪,兩排缺口的黃牙咬得咯吱作響:“擾……好一個擾……你你你差點打得老夫提前歸西……此仇不報,老夫死也不瞑目!”
說罷,趙無咎急急喘了口氣,一隻手捂着胸口,沉痛一臉:“這些還不算,最重要的是老夫的法器被你奪了去,今日,你必須給老夫一個交代!”
池鸢眸光一黯,當初搶走趙無咎封魔幡的人明明是寒徽卻,而今,趙無咎一口咬定是她,難道他能感應到封魔幡的存在,又或是,他在封魔幡上留了追蹤印記?
見池鸢沉默不語,趙無咎又道:“别裝了,老夫知道封魔幡在你身上,這東西氣味特殊,老夫一聞便知。”
池鸢冷笑一聲:“哼,倒生了一個狗鼻子,不錯,那東西是在我身上,怎麼,你還想要回去?”
“那是老夫的東西,你自然該還給老夫!”趙無咎急得直接從棺蓋上站了起來,佝偻的腰背氣得一顫一顫地發抖。
“笑話,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了?這東西,以你的道行根本拿捏不住,我勸你最好放手,省得日後遭其反噬。”
“你——”趙無咎一口爛牙差點咬穿嘴皮,他陰狠的瞪視池鸢,而後,似想到什麼,怪笑着坐回了棺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