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思慮片刻,回道:“池鸢,我的名字。”
熾目光在池鸢臉上深深地劃過,随即,掃向祭台裡的人,但他隻投去一眼,似乎對裡面的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怎麼這一次見,姑娘卻成了人祭?”熾戲谑的問。
池鸢聽言一驚,從熾出現開始,她本是抱有警惕心的,可從他說起狐狸的身份後,不知怎的,竟對他卸下了心防。
池鸢越想越不對勁,怎麼可能因為熾的三言兩句,讓自己認為他是個值得親近的人,除非他對自己施了術法。
想罷,池鸢默念清心咒,穩正心神,等再次擡頭去看熾時,果不其然,他身上那種隐而不發的威壓再次朝她席卷。
似察覺到池鸢破了自己的術法,熾唇角勾起一絲笑,金黃色的眼瞳熠熠閃耀:“經久不見,姑娘法術倒是見漲。”
說着,他擡起頭,看了一眼池鸢的星陣,瞳孔中快速閃過幾道符字,“這等玄妙之術,确實是仙家秘法,看來,當初喚你一聲仙長倒也沒喚錯。”
這話卻是折煞了池鸢:“殿下過謙了,讓你喚一聲仙長可不敢當。”
“呵呵,不讓我喚仙長,那喚仙子如何?”熾調笑着回問。
池鸢微微一怔,語氣不耐:“你究竟想做什麼,拖延時間,還是想拖住我?”
“哈哈哈哈……”似被池鸢這句話逗笑,熾笑聲不斷,渾身氣勢也軟了下來。
被困在星陣裡的螣蛇和磎鼠滿臉驚愕,平日,這位熾殿下可是陰狠冷酷不苟言笑的人,怎麼到了這小姑娘面前就換了一副模樣。
熾笑了一陣蓦然停下,看着池鸢道:“不過想與你叙舊幾句,至于拖延時間,你認為你有能力拖住我嗎?”
池鸢擡了擡下巴:“不試試怎麼知道。”
熾眼瞳一閃,卻沒說話,而是将目光移向螣蛇二人,後者與其對上目光,立刻縮緊脖子低垂頭不敢說話。
熾眸光轉動了幾下,也不知在思量什麼,就在池鸢準備動手之際,熾突然擡手,一道紅光飛掠,撞碎了星陣,将螣蛇二人抓了出來。
螣蛇和磎鼠被紅光裹在半空,它們不敢掙紮,待落地後才道:“殿下恕罪,屬下辦事不利,還請責罰!”
熾目光将兩人掃視一遍,兩人身形一震,神識頓然崩散而開,變成細沙彙入到簾幔之後。
做完這些,熾再次看向池鸢,看向她手裡銀光奪目,已經蓄勢待發的劍:“我不與你打。”
一句簡短的話讓池鸢有些疑惑:“為何?”
熾側過身,擡手間,石階上便出現一張華座,熾撩起衣擺,神态閑雅地坐到華座上。
“人祭的數量足夠了,你得留下來陪我。”
池鸢指尖微微泛白:“若我說不呢?”
熾聽言擡眸:“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話音一落,熾眼眸中就迸射出一道紅光,池鸢反應很快,立即出劍迎擊,但那道紅光卻陡然轉彎,一下撞在她的左肩上,頓時,池鸢感覺心口一麻,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她的心脈上狠狠咬了一口。
“如何,你覺得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嗎?”熾含笑問。
“你……”池鸢捂住胸口,那一陣陣抽痛讓她抑制不住,下唇都被咬出一排牙印,“你留我作什麼?”
看到池鸢露出的痛苦神情,以及她唇上的牙印,熾竟露出一臉享受的神情:“這枯燥乏味的人間,一點意思都沒有,好不容易撞見個從靈界來的,自當留下來好好叙叙舊了。”
池鸢聽了神色大驚:“你,你如何知曉我是靈界的人?”
熾細細端看池鸢的表情,笑着道:“你身攜靈器,不是靈界的人,難不成還是這凡界的人?”
熾這是在睜着眼睛說瞎話,螣蛇磎鼠都能看出靈兮劍的不凡,他又豈會看不出靈兮劍絕非是普通靈器,還有,靈界不止一個,還有修仙界、仙靈界等等諸多世界,他故意說錯,明顯是在套池鸢的話,想看她對這柄劍知不知情。
池鸢卻沒熾想得那麼多,其一她在靈界待的時間不久,其二,她大多待在山上,也從不随師父出門,所知之事并不多。而靈兮劍,師父贈予她時并未多言,而她也隻當這是一柄靈劍。
“你說錯了,靈界不止一個,當然凡界也不止一個。”池鸢一邊說,一邊催動内力為受損的心脈療傷,“方才,那螣蛇說拿我獻祭才是最好的,你作為魔族殿下,難道不知,像我這樣的修行人,拿去獻祭的妙處?”
熾聽言一笑,攤手搭上扶靠:“不錯,你身為半靈之體,以你一命可抵千萬人,不過,讓你去獻祭我可舍不得,好不容易遇到個有趣的,怎麼能這樣浪費掉。”
說完,熾看向祭台處:“我們的事先放下不論,祭祀要開始了,還請姑娘乖乖在旁觀看,莫要擾了獻祭儀式。”
池鸢後退半步,與祭台處的薄薰對了一個眼色:“若我偏不呢?”
熾笑容微頓:“不?嗯……那确實難辦了,若你執意要打擾,那我隻能将你一起拿去獻祭了。”
池鸢剛要開口,一道紅光突然朝她打來,“轟”的一聲,她周身的劍陣全部潰散,就連天上滾動的星陣也散成一片星雲,接着,池鸢便感覺手腳被縛,全身都動不了,一開口說話,就有種溺水的窒息感,讓她喘不上氣。
到底是實力過于懸殊,當初在石屋,熾不過寄于石像的一縷神識,便能輕易将池鸢和薄薰控住,現在這本尊就在臉上,與他正面對抗,無異于蚍蜉撼樹。
“乖一點,不要不聽話,不然,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
熾沖池鸢邪魅一笑,随即擡起手,紅光從他掌心遊出,落到祭台上,讓地台上那幅饕餮圖騰活了過來,隻聞一聲令人膽寒的遠古惡獸的怒吼,饕餮圖騰慢慢浮空升起,最後籠罩在祭台天頂上。
與此同時,地台上那一塊塊石闆突然活動起來,它們慢慢沉降,最邊緣的一圈慢慢顯出一道極深的溝渠。
台上的孩童,在饕餮圖騰升起的那一刻,無數黑霧化作的鐵鍊将它們手腳拴住,而被池鸢救出去的阿棗也再次被拖了進來。
阿牛眼睜睜看着,卻由于被壓制,逐漸虛弱而無法開口說話。
薄薰故意示弱,和阿牛阿棗貼在一起,試圖躲避熾的注意力,但她這點小動作,早被熾察覺,不注意她,是熾認為她激不起什麼風浪。
地台周圍的溝渠有風吹上來,但風裡全是一股腥臭氣,讓嗅覺靈敏的薄薰幾度作嘔。
地台的石闆直接沉降了好幾丈,與溝渠平齊的時候才停下來,停下來的瞬間,沉積于溝渠的各種污穢之物便向地台中間流動,那些東西像融了屍骨的血水,腥臭濃稠,其中,還混雜着幾顆未完全分解的人頭。
薄薰細看一眼,發現那些人頭全是孩童,他們臉上還保留着臨死之時,驚恐與怨恨的表情,一雙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台中間的新鮮人祭,像一個個索命鬼。
薄薰微微閉眼,雖見過比這還惡心殘忍的畫面,但面對這般幼小的孩童,還是心有不忍。
污血一點點沿着地闆的紋路漫延,起初看着不多,到最後卻越漫越多,都淹到了腳踝處。
薄薰幾次引動靈力,但在祭台中,完全無濟于事,她擡頭看向頭頂的饕餮圖騰,一絲絲魔氣正從其間滲透,而她在此待得越久,身上流走的本源之力便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