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荊問辰在停放點看見那一架看上去比别的飛行器都要新很多的彩色飛行器時,忍不住又查了一遍它的出廠日期,明明都是四年前在同一家飛行器制造商那裡訂購的。
這個飛行器的外殼塗裝,在這附近停放的所有飛行器中,是最紮眼的一款,而且它的租金甚至還打了個八五折,讓他一度懷疑艾光明是擔心他錢不夠所以挑了最便宜的一款。
“怎麼樣?我眼光不錯吧?一下就挑中了最新的。”
艾光明繞着飛行器用儀器掃描檢測一番以後,頗為滿意地拍拍荊問辰的肩笑嘻嘻地問。
“……确實,這一架飛行器的出租頻率在過去一年的時間裡都沒有超過三次,我們這是第三次。”
他看着飛行器的租賃記錄,前兩次的飛行目的地都是遊樂園或是露營景區。
“那有什麼?說明前兩個和我一樣,都是有眼光的人。”
艾光明毫不在意,樂呵呵地打開飛行器艙門,她雖然嘴上說得輕松,但她坐上駕駛位以後,還是一絲不苟地檢查調試操控台的各種開關,又發動飛行器仔細聽它的聲音有沒有異常。
“你在星防營除了做殒異者 ,還要幹鑄匠的工作?”
荊問辰扣好安全帶,看着安全帶還是正常的灰黑色,他竟然産生了一種詭異的慶幸:幸好安全帶不是彩色的。
“可不是嘛,不是每個人都有錢找鑄匠,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鑄匠一樣有錢,飛行器檢修費這筆開支當然能省則省咯。”
艾光明說着話,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因為殒異者身份而失去的那些訂單,在心裡抹了一把辛酸淚。
“可你不是有個修東西很厲害的鑄匠朋友嗎?不照顧一下你朋友的生意讓她給你打折?”
荊問辰突然想起來,似乎很是不解。
他話音落下,艾光明差點錯按了緊急迫降按鈕,連忙假裝低頭調整安全帶,她發誓:再(下)也(次)不(還)敢胡說八道滿嘴跑火車了!
“呃......那個……有句話叫做窮則獨善其身,特别窮的時候,咱們還是要先照顧好自己,發達了以後那才是照顧生意,否則那不就是占人便宜?”
艾光明頭腦轉得飛快,上來就是好一頓找補。
荊問辰知道她這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但這種關乎身份的謊言,在無影者之間再常見不過了。
就像“燭龍”一行人在确定了他是友非敵以後,也沒有讓他交代自己的身份,而他也最多能知道她們是艾光明信得過的星聯軍的人,别的同樣一概不知。
他不打算戳破她的“費盡心機”找的理由,而隻是笑了笑,又心事重重地打開實驗室新傳過來的數據報告。
艾光明在設置了半自動飛行模式以後,時不時還能看一眼她們“掙分聯盟”數量已經600+的消息。
「三更死不了:@不善言辭的好人,你說的複明以後淚腺失控是什麼情況?」
「喀邱莎:你發的那一大堆文件是從哪裡弄來的?你人還好嗎?」
「黃金殺豬刀:原本我還有些擔心下學期和外校的交流賽,現在我放心了,那些人可有福氣喽~」
「婉拒藤椒一百次:@不善言辭的好人,你的眼睛恢複啦?你是潛入賊窩了嗎?搞到這麼多資料!」
「倒拔垂楊柳:感謝好消息拯救我的壞心情,我協助我們這邊的星防營去城外殺了一上午異形獸,它們的血簡直就是生化武器,像是死老鼠混合着大糞的臭味,隔着機甲都把我熏吐了。」
蘭煙還配了一個一邊陰暗爬行一邊吐彩虹的動态表情包。
艾光明看到蘭煙的消息和她配的圖片,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她狀似不經意地擡起左手蒙住下半張臉,努力隔着面具把上揚的嘴角往下壓。
但是,人往往就是越想要憋笑,腦子越忍不住回憶那個讓她想笑的點,怎麼都崩不住自己的笑。
因此,她不僅僅憋笑憋到發抖,連帶着眼淚都流得更歡快了。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艾光明變聲器裡傳出來的怪聲和手忙腳亂翻找紙巾擦眼淚的動靜,讓看不見她表情的荊問辰有些緊張。
“想到一件開心的事。”
艾光明不斷地深呼吸,又醞釀好情緒,把笑意壓下去,正準備多解釋兩句,卻在切換成自動飛行模式以後,似乎觸發了什麼聯動開關,飛行器裡開始飄出生日歌。
歡快的音樂和稚嫩的童聲回蕩在飛行器之中,久久不停止。
艾光明在它足足唱了八遍以後,才在側下方找到了強制關閉的開關。
若非這是荊問辰出錢租的飛行器,她或許在它唱第二遍的時候就已經把播放器給撬出來了。
算了,毀滅吧!
她這下直接用手擋住整張面具往後倒,靠着椅背徹底放棄了掙紮,她的笑容已經徹底淪為苦笑了,上次這麼尴尬,還是星訊儀當衆播放那個男人矯揉造作的廣告詞。
荊問辰終于反應過來,剛才那奇怪的聲音是變聲器傳出來的她壓抑不住的笑聲。
艾光明繼續擋着臉,聲音經過變聲器從指縫間發出:“......我現在為沒有選那一排黑色飛行器,向你表示深深地忏悔。”
“沒關系,想笑就笑吧,情緒波動被放大這算是屏蔽以後的正常現象,你的流淚不止這個症狀雖然罕見,但也隻是暫時的。”
荊問辰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
艾光明調整得還算快,她把眼淚一擦,有些無奈地問:“這種症狀最長會持續多久?”
“按照你的恢複能力來看,應該不會太久。”
荊問辰剛說完,就看見了第一軍校群發的通知,他們“破軍”和“宇希”以及一部分預選進小分隊的成員,都要參加下學期的六大軍校交流活動,地點待定。
艾光明這邊也收到了鴻淵軍校的通知,不過這消息她們早就知道了,通知也隻是明确了具體時間而已,隻是她們沒想到,去什麼地點居然還沒有定下來。
她回複着群裡的信息,看見柳五更說她昨天參與搶救了一個傷員,那人被異形獸的口器紮斷了大腿的股動脈,普通的按壓和止血劑根本抵不住,差點沒等到治療艙,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飛得快’,如果我血液裡的成分能夠讓我快速恢複傷口的話,是不是我的血也可以讓别人的傷口快速恢複了?”
“當然不可以!”
荊問辰突然坐直身體,表現得格外緊張。
“如果你不想被抓走,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的情況,再親近的人都不行。”
“可是這些内容,收到血樣的檢測員不也都知道了嗎?”
艾光明看了他一眼,感覺他像是在開玩笑。
“他們能看見的數據和我這邊看見的不一樣。”
他的手又開始蹂躏自己的衣角了。
艾光明看着他緊繃的狀态,想起他曾經被抓進實驗室,在做這次任務之前,或許都還要配合别人搞研究,就理解了他的緊張。
“好。”
她沒有繼續追問,收回了自己審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