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帝聽聞此言自然龍心大悅,當即叫了聲好,而後朗笑道:“公主此言深得朕心啊,佛像在何處?着人請進來讓朕瞧一瞧。”
梅馥霜這才讓外頭候着的杜迎舟進殿。
杜迎舟一直托着佛像侯在殿外,他心中急着想潛入冷宮去探望常安錦,卻被梅馥霜絆住了腳,無奈之下隻能等此間事了再去别處。他在外頭等的小臂都有些發酸,好不容易才聽到孫公公喚自己進去,便迫不及待的托着佛像入内了。
晟帝見到他托在木盤中的佛像,便走上前去細細觀賞,隻見那佛像隻有成年男子小臂那般大小,但雕工卻甚為精巧,眉目間的慈祥之意俨然如真佛一般,晟帝很是滿意,當即就要對梅馥霜行賞。
梅馥霜謝了聖恩,對晟帝道:“父皇體恤兒臣的心意兒臣自是感激,隻不過兒臣久沐父皇聖恩,宮裡什麼也不缺,便鬥膽,為這幾個随我一同前去的宮人求個賞賜吧。”
晟帝颔首道:“公主能有此心,朕甚是欣慰啊。”繼而轉頭對那幾個婢女和杜迎舟道:“還不快叩謝公主。”
孫公公将佛像接過去讓人安放起來,幾人遂跪下齊聲道:“奴婢(卑職)叩謝陛下、公主隆恩。”
梅馥霜擡了擡手,讓他們起身,孫公公正要帶着幾人退下去領賞,梅擎霜便趁着衆人不注意的時候,将早已藏在袖中的一粒花生屈指彈出,正好擊在杜迎舟的腳踝上。
杜迎舟隻覺得自己小腿麻了一瞬,而後就一個沒站穩跌在了地上,懷中的那份經文也掉落了出來。
禦前失儀可不是個小罪過,杜迎舟當即就慌了神,跪在地上叩頭道:“是卑職莽撞,還望陛下恕罪。”
人是梅馥霜帶進來的,她自然不會坐視不理:“父皇恕罪,想來是外頭天寒,他們等的又久,有些乏累,這才不慎驚擾了父皇,并非有意為之,還請父皇寬宥了他吧。”
晟帝今日心情好,本也沒想着責罰他,又恰好梅馥霜先一步開口為此人求饒,就更要給公主這個面子了,于是便“嗯”了一聲:“起身吧”。
杜迎舟如獲大赦,他松了一口氣,撿起面前的經文就要退出去,然那動作卻引來了晟帝的注意,問道:“你手中所拿的是何物?”
杜迎舟身形一僵,他暗中幫廢太子傳遞東西的事萬萬不能被晟帝知道,否則就有可能被視為鈎黨餘孽,那可是殺頭的大罪,正當他慌的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解釋的時候,便見梅馥霜上前将他手中的經文接過,輕輕責備道:“你今日怎麼回事,這般不小心,若是丢了本宮為父皇所寫的這份經文,你可擔當的起麼?”
杜迎舟當下反應過來四公主這是在幫他!于是急忙垂首道:“是卑職的錯!”
晟帝一聽梅馥霜還寫了一份經文給自己,便想要接過去看看,卻不料梅馥霜說道:“父皇有所不知,這份經文兒臣雖然已經寫完了,但還未曾在佛前焚香供奉,凡俗之氣未除,不敢呈予父皇,兒臣知道父皇向來不在乎這些虛禮,但這是兒臣一片心意,便請父皇寬限兒臣三日吧,三日之後,兒臣定當親奉芹獻。”
晟帝笑呵呵道:“好,既如此,朕便再多等幾日。”
梅馥霜道了聲謝,便讓杜迎舟退出去了。
殿内三人又聊了些别的事,約莫着兩刻鐘之後,梅馥霜和梅擎霜才從禦書房出來。
杜迎舟一直等在殿外,此刻見梅馥霜出來了,便湊上前去對她行了一禮:“卑職謝公主适才救命之恩。”
梅馥霜歎了口氣:“不必言謝,若真要推論起來,你也是受累于本宮的緣故。”說罷便将那份經文還給他,還十分好奇的問了句:“你也尊奉佛教麼?”
杜迎舟眼珠一轉,臨時尋了個借口:“禀四公主,這份經文乃是家慈所寫,她不忍卑職辦差時偶有受傷,因此特意謄寫了這麼一份經文,讓卑職日日帶在身上,圖個神佛護佑之意。”
梅馥霜聞言很是感慨:“令堂有心了。”
杜迎舟羞愧不已:“讓四公主和五皇子見笑了,請恕卑職還有公務在身,不能久留。”
梅馥霜也不再多言,擺了擺手便讓他離去了。
梅擎霜要出宮回府,梅馥霜便陪他走了一段,兩個婢女遠遠的跟在身後,梅擎霜在路上沒忍住,輕輕的笑出了聲。
梅馥霜聽出他笑中的揶揄之意:“你笑什麼?”
梅擎霜莞爾:“我竟不知阿姐何時學的這般會演戲了。”
梅馥霜剜了他一眼:“若說演戲,誰能敵的過你?”
“是是,臣弟不敢取笑阿姐,阿姐莫要怪罪。”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梅馥霜将梅擎霜送至了宮門,期間将藏在袖中的那封血書偷偷遞給了梅擎霜:“你準備的那封血書,我已經乘人不備塞進那經文中了,隻盼着常安錦不要起疑心才是。”
梅擎霜笑了笑,胸有成竹道:“他們祈求佛祖護佑,卻不知阿姐于我更勝神祇,有阿姐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梅馥霜嗔怪道:“油嘴滑舌。”
“我是說真的。”行至宮門處,兩人停下腳步,梅擎霜道:“此番多虧了有阿姐襄助,殊不知神佛尚且要信徒誠心祈禱,且凡塵俗世中這麼多人,不知哪一天才能叫衆佛聽見我的祈願,可阿姐卻有求必應,如此說來,豈非如神女一般?不僅如此,阿姐還是個心地仁善,容貌昳麗的神女。”
“說的越發吹噓了,”梅馥霜被他誇的雙頰微微泛紅,不自然的催促道:“時辰不早了,你快回府去吧,别耽擱了正事。”
梅擎霜确實還有要事等着處理,便與她道了别,出宮回府去了。
馬車上,梅擎霜将梅馥霜換下來的那封血書打開來看了看,第一眼便瞧見了最後面那一行字,不禁冷笑了一聲。
顔松落在外駕馬車,江吟時見狀問道:“殿下,怎麼了?”
梅擎霜便将那封血書扔給江吟時看,江吟時細細看下來不禁面色駭然:“廢太子瘋了不成,竟真的聽了梅枕霜三言兩語就起了造反之意,甚至還不忘嫁禍給您!”
梅擎霜十分清楚梅枕霜那點兒小心思,于是漫不經心的解釋道:“梅枕霜如此煞費苦心,本就是沖着我來的,若不将我牽涉到其中,他恐怕不肯罷休。”
江吟時搖了搖頭,慨歎道:“無怪乎梅枕霜死到臨頭還想着利用梅境和,他起碼也是做過太子的人,怎的這般就輕信了旁人,還是害得他锒铛入獄的人!他不會真的以為,憑他們現在的處境,能與朝中的軍隊抗衡吧?”
梅擎霜的目光落在那封血書上,輕嘲道:“他就是因着蠢才丢了太子之位的,父皇不殺他已經是及盡寬容了,如今被梅枕霜三兩句話就唆使的去尋死,他如此上趕着,我又怎能不助他一臂之力呢。”
江吟時被他眼中的寒光凍的打了個冷顫:“那梅枕霜呢?殿下想如何處置他?”
梅枕霜是罪魁禍首,梅枕霜更不可能輕易放過他,便沉吟道:“他麼……肯定也是要死的,至于怎麼死,我還沒想好。”
江吟時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暗道這梅枕霜都被囚禁于宗正寺了,竟還這般不安分,偏要自不量力的招惹殿下,實在是自取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