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時聽罷後面沉如水,公子蘭的人幫着救火,而守在霓裳記的差役則去追捕縱火的人,如此一來,确實沒法引着差役去捉拿周貴了。
他煩躁的歎了口氣,問對方:“勞煩兄弟和我說說,周貴的藏身之處在什麼地方。”
對方自然信任江吟時,便同他說了:“福甯坊,牡丹巷,東數第六戶人家。”
江吟時點了點頭:“謝了,若有需要,我再來找你們幫忙。”質庫的人沒有推脫,江吟時不方便待太久,說罷便去找顔松落了。
他按約定找到人,對顔松落道:“回去吧,今天刑部抓不到周貴了。”
顔松落頂着日頭在這烤了半天,聽見這話不禁有幾分掃興,他抹了一把額上的汗:“走,回去吧。”
兩人匆匆回了四方館,與梅擎霜禀告了霓裳記的情況。
梅擎霜聽罷在心中默默思忖。
蘭松野和南重阙已經下獄多日了,在這案子眼看就要結了,然刑部現在掌握的能翻案的證據卻不多,不禁讓人有些急躁。
刑部應當已經搜到了霓裳記和東宮往來的賬本,這樣就足以證明霓裳記确乃太子所屬無疑。
但如今一把大火燒燼了裡面曾經存放軍饷的蛛絲馬迹,到時候蘭鶴詩若是狡辯,刑部恐怕也拿不出新的證據。
周貴是個關鍵人證,他仁武軍的身份為假,證詞自然也不足取信,因此這人一定要交到刑部去,但眼下卻缺少一個合适的契機,如何能讓刑部順理成章的發現周貴,又不讓他們察覺自己暗中相助,此事需得好好籌劃一番。
現在能夠翻案的關鍵就在于,證明當初劫走軍饷的那些人是太子的手下,但這些人已經死了,就算刑部抓到了周貴,嚴刑拷打之後問出了實情,倘若蘭鶴詩抵死不認,或者反咬一口說周貴惡意扳咬,又該如何?
梅擎霜有點兒頭疼。
自己當日答應了蘭松野,要讓蘭鶴詩搬離東宮,可如今他都在刑部大牢裡待了好幾日了,這案子卻沒什麼轉機,實在是有愧對方信任。
估計那狐狸在牢裡也是吃不下睡不好的,一想到此處,梅擎霜就下意識歎了口氣。
他渾然不覺自己是一副憂愁之貌,江吟時三人看在眼裡,都不知該如何寬慰他是好。
若是梅擎霜都想不出辦法,他們就更一籌莫展了。
正當屋裡一陣安靜的時候,外頭突然傳來“嘟嘟”兩下類似于敲門的聲音,曲皓星走到門邊問了句:“誰啊?”
隻聽得外頭傳來“咕咕”兩聲,曲皓星打開門一看,嗐,原來是木予溜達到這兒,正在啄門呢。
曲皓星将他往外趕:“去,找管家去。”
“咕咕!”木予聽不懂,還伸着腦袋往裡瞅,曲皓星提着它的鳳足一把将它提溜起來,擡腳就要去找管家,臨行前還恫吓道:“聽着了什麼不該聽的?小心我炖了你滅口。”
“咕咕咕!咕咕!”木予掙紮無果,隻能任由他提着自己走了。
梅擎霜正在沉思,曲皓星這麼一句話倒是突然将他給點醒了。
滅口?
對啊,自己怎麼糊塗了,忘了還可以“滅口”了,果然是當局者迷才有所疏忽,眼下最急的不應當是自己,而是蘭鶴詩。
刑部找到了他一心想燒毀的證據,那蘭鶴詩知道後會不會狗急跳牆,為了阻止案子繼續往下查,铤而走險去滅劉君清的口?
梅擎霜豁然開朗似的一笑,江吟時和顔松落見他如此,便知他有了主意。
等曲皓星回來後,梅擎霜冷不丁問了句:“你們方才說,四方館外頭多了幾個眼線?”
江吟時點頭應道:“是,以前路過的時候沒注意到,像是今日突然有的。”
梅擎霜“嗯”了一聲,沒吩咐他們要如何做,反而說了句:“把寒漪瑾叫來。”
顔松落遂找了寒漪瑾過來一同議事。
一個時辰後,易容之後的寒漪瑾和江吟時從四方館翻了出去,兩人裝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樣閑逛,逛着逛着就走到了四方館外頭的一個首飾攤子旁邊。
攤主原本在盯着四方館,見有客人來了,隻得收回目光,假意招呼道:“姑娘,看看吧,都是好東西。”
寒漪瑾瞧見這些東西兩眼放光,急忙喚江吟時:“官人,你快來瞧瞧,哪一個好看?”
江吟時走過去瞥了一眼,抱怨似的:“又買啊?家裡都有好多了。”
寒漪瑾嗔了他一眼:“怎麼,買根钗子都要啰嗦了?”
“行行行,”江吟時無奈道:“都好看,你自己挑吧。”
寒漪瑾轉嗔為喜,拿起一根玉簪在發間試了試,而後問江吟時:“這個好不好看,是不是素了些?”
江吟時瞧不出這些首飾有什麼不一樣的,便敷衍道:“好看,隻要是你戴就好看。”
寒漪瑾被他哄的心花怒放,美滋滋道:“我看這钗子跟前幾日霓裳記的那身衣服挺配的,可惜當日沒舍得買,要不,咱們再去試一試?”
江吟時一聽就如同避之不及似的:“哎呦,你還敢去霓裳記啊。”
寒漪瑾聞言沒當回事,繼續在攤子上挑挑揀揀的,不以為意道:“為什麼不敢去,那家鋪子的衣裳好看啊。”
江吟時道:“今兒我路過霓裳記來着,那都燒的不剩什麼了。”
寒漪瑾一愣,也顧不上挑選首飾了,回頭驚訝的問道:“燒了?怎麼回事?”
“不知道,”江吟時抹掉頸邊的汗,而後甩了甩手,熱的龇牙咧嘴:“我沒上前打聽,但隔得遠都覺得熱浪逼人。”
寒漪瑾幽幽歎了口氣:“可惜了,早知道當日就将那件衣裳買回來了。”
“哎呦姑奶奶,”江吟時哭笑不得:“人家那麼大一個鋪子燒了,你就可惜那兩件衣裳啊。”
此事與寒漪瑾漠不相關,她隻感歎這麼一句也算人之常情:“那不然呢?又不是我的鋪子,燒的再幹淨,也輪不到我心疼啊。”
“也不算燒的太幹淨,”江吟時狀似無意的說了句:“好像從裡面搜出了什麼東西,我瞧着那刑部的官爺給帶走了。”
寒漪瑾又拿起一根钗子在發間比量了比量,聽見這話一邊欣賞鏡子中的自己,一邊不感興趣的應和道:“噢?什麼啊?”
江吟時想了想:“瞧着像是一本冊子。”
那攤主原本在一旁聽他二人閑聊,順便給寒漪瑾推薦幾個好看的首飾,聽見這話之後神色一僵,表情變得有點兒難看。
寒漪瑾卻仿佛沒察覺似的,心不在焉的說了句:“我還以為是什麼金銀珠寶呢,就剩下一本冊子,那跟全燒了有什麼區别。”
江吟時笑了笑,問她:“你挑好了沒有,娘在家等着咱們回去吃飯呢。”
“哎呀選不出來嘛,”她一手拿着根玉簪,一手拿着一支銀钗:“哪個好看?”
江吟時不耐煩似的:“都好看,都要都要。”
“真的啊?”寒漪瑾大喜,轉而問攤主:“店家,這兩件多少錢?”
攤主心裡隻惦記着賬本的事,哪還顧得上做生意,随口就說了個數字,江吟時聽罷扔下銀子,而後便帶着寒漪瑾離開了。
這件事得盡快禀告給蘭鶴詩才行,攤主不敢耽擱,扔下攤子不管,立即往東宮的方向去了。
而走遠的江吟時和寒漪瑾回頭看了一眼,緊接着互相使了個眼色,兩人沒有回四方館,而是轉身去往另一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