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捂着鼻子上前,少傾後就回來禀告:“回陛下的話,一共十九具屍體。”
十九具?劫走軍饷的一共二十人,這裡有十九具屍體,那不就證明了殿内的人證就是餘晨!
昭帝的目光驟然射向太子,蘭鶴詩卻面色慘白的看着空地上的屍體,喃喃道:“不可能……怎麼可能呢!”
昭帝恨聲道:“太子還有什麼話可說!”
蘭鶴詩絞盡腦汁的為自己辯解:“一定是他們将屍體藏起來了!明明就是二十具屍體,怎麼可能少一具!”
事到如今還不肯承認,昭帝厲呵道:“你自己去看!”
劉君清和郭唯空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閃過一抹深意,郭唯空意有所指的開口道:“太子殿下,此案因果已經明了,您何必再執迷不悟呢,殿下既說殿内之人不是餘晨,那誰又是餘晨?”
蘭鶴詩此時腦中嗡鳴不止,全然沉浸在這巨大的恐慌中無法擺脫,他恍惚中聽見了郭唯空的話,所有心思就全都落在了如何證明周貴不是餘晨之上。
隻要證明周貴不是餘晨,就能證明他們在說謊!
蘭鶴詩突然瘋了似的上前,一個個揭開蓋屍布去辨認,衆官員見此十分不解:“诶……這是幹什麼……”
“太子殿下是要找人不成?這屍體都爛成這樣了,還能看出什麼啊?”
衆人竊竊私語,昭帝面色冷峻,卻也不攔着他。
炙熱的太陽懸在頭頂,陽光射在這空曠的殿外,有種身處火爐一般的焦灼,有人偷偷擡手擦汗,有人被曬的睜不開眼,而蘭鶴詩卻對這熱浪仿若未覺,他不管不顧的掀開那些屍體上的白布,見這個不是,又慌慌張張的跑向下一個。
别人都熱的面色發紅,唯獨他,在如此高溫之下,竟是一臉的慘白之貌,每當掀開一塊布,他就的臉色就越發難看幾分,衆人都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隻有他自己如同入魔了一樣,一直在重複着同一個舉動。
惡臭彌漫開來,昭帝看着他,耐心逐漸被消磨殆盡,就在他要開口之時,卻見蘭鶴詩在掀開了不知第幾塊蓋屍布之後,突然不動了。
隻見他細細的端詳那具腐爛不堪的屍體,少傾後,突然發出一股瘆人的笑意:“我找到了……哈哈哈哈哈……我找到了!”
對着這麼多屍體狂笑,這場面有點兒瘆得慌,有臣子小聲嘟囔:“太子這是找到了什麼?”
蘭鶴詩眼中迸發出一絲得逞的快意,他死死地瞪着郭唯空和劉君清,陰鸷道:“這就是餘晨的屍體!”
啊?衆人大驚:這……真的假的?都腐壞成這樣了還能認出來?
卻見劉君清暗自冷笑一聲,開口便反駁他:“不是。”
蘭鶴詩嘶聲道:“就是!他就是餘晨!餘晨已經死了!”
郭唯空也冷冷的吐出一句話:“他不是餘晨。”
蘭鶴詩好像沒有理智了一樣:“他是餘晨!”
郭唯空和劉君清異口同聲:“他不是餘晨。”
衆官員糊塗了……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然蘭鶴詩卻不知道他早就踏入了兩人專門為他設下的陷阱,他一再指認餘晨的屍體,卻屢次遭對方否認,蘭鶴詩心中急于證明自己是對的,幾番來回拉扯之下,他腦子中的那根弦終于繃斷,而後在崩潰的前一刻,目眦欲裂的嘶吼道:“他就是餘晨!兩年前我曾派他去殺一個人,當時他不慎斷了一指手指,如今這具屍體是就是九指,你還要如何狡辯!”
此言一出,郭唯空和劉君清同時松了口氣。
而百官卻不敢置信的看向蘭鶴詩,連昭帝也是一臉的震怒之色。
這……這話的意思,是不是證明了這些人就是東宮的刺客,此案從頭到尾,都是太子為了陷害大皇子、南将軍和皇後娘娘所設下的一個陰謀?
所有人的目光或驚疑或憤慨,全部落在蘭鶴詩的身上,而他也是在察覺衆朝臣眼神異常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如此炎熱的天氣他卻冷汗直下,蘭鶴詩内心的恐懼終于從這一瞬開始慢慢滋長并擴散到四肢百骸,像是河水被逐漸冰凍,使他如同被釘在原地一樣動彈不得。
他目光顫抖的看向昭帝,嗫嚅着開口道:“不是的……父皇……不是……”
昭帝面色鐵青,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兒子,一國太子,竟然為了坐穩東宮之位,做出此等陷害同僚和手足之事。甚至将生殺予奪說的如此稀松平常,誰知道他背後到底做過多少草菅人命之舉!
昭帝怒視着蘭鶴詩,氣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好半晌才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還有什麼事情是瞞着朕的,你自己交代。”
“沒有……父皇……沒有了……”蘭鶴詩連滾帶爬的跑到昭帝面前跪下,抓住龍袍的下擺驚慌無措的說:“不是兒臣,此案不是兒臣設計的,是東宮的一個幕僚,叫……”
“叫遊溪眠,對不對?”他還沒說完,劉君清突然冷冰冰的插言。
蘭鶴詩的眼睛驟然睜大,如同見了鬼似的:“你怎麼知道……”
劉君清道:“太子殿下命人去大皇子府上放火,這遊溪眠也在其中,結果他本人不甚被燒死,如今屍體就橫陳在刑部,太子殿下可要一觀?”
“不看……我不看……”聽到此處,蘭鶴詩眼神閃躲,說話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昭帝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含怒道:“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還幹什麼了!”
蘭鶴詩語帶哭腔,聲淚俱下的忏悔:“沒有了父皇,真的沒有了……”
“沒有了?”郭唯空卻不肯輕易讓他這麼糊弄過去,他的語調幽寒的像死于蘭鶴詩手下、埋于過往歲月中冤魂的凄聲哭訴,每說一個字,都讓他感到兢懼不安:“昨夜刑部遭遇刺客,劉大人險些受傷,太子殿下不知道此事麼?”
昭帝聞言怒不可遏的看着他,難以置信道:“刺殺兄長還不夠,你竟敢明目張膽的派人刺殺朝中官員?”
蘭鶴詩急的雙眼赤紅:“沒有……父皇!兒臣不敢!”他伸出一隻手指向郭唯空和劉君清二人:“他們這是欲加之罪!是見兒臣失信于父皇,便将所有罪責都往兒臣身上推!兒臣沒有派人殺他!”
“沒有?”劉君清寒聲道:“太子殿下可認得那兩人麼?”
衆臣聞言往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有兩人被禁軍鉗制着,由遠及近押了過來,蘭鶴詩自然也回頭去看,這一看卻不禁大驚失色,他早已神志崩潰,于是脫口而出道:“你不是說這二人服毒了麼!”
此言一出,周遭的官員頓時發出幾聲失望又慨然的低歎。
劉君清今早在待漏院的時候說了,他昨晚遇刺,而捉到的刺客卻服毒自盡,方才蘭鶴詩見到這兩人的反應,無疑證明了他是認識這二人的,如此情形,他便是再狡賴也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