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空谷幽蘭女士進屋給我送早飯的時間要比以往晚,而且她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使她顯得更像是一尊泥塑的天神了。
所以我趕快用胳膊撐起身體,向她請安:“空谷幽蘭女士,不,蘭兒,早上好啊。”
“不好。”
“媽的,一大早上的吃屎了吧?”我在心裡默默的罵了一句。
不過發洩了這麼一下之後,我馬上高興了起來——她不會是要死了吧?比如心梗了?她現在的臉色挺像是要心梗的。如果她真的心梗倒地了,我絕對會不管腿疼不疼,而是高高興興的爬到外屋去找她的手機報警,讓警察把我從這個地獄中救出去。
就算滿地都是碎玻璃渣我也會爬過去的!
不過空谷幽蘭女士确實是心疼,隻是……跟心梗沒一毛錢關系。
我隻見她顫顫巍巍的朝我走來,像是要将我撲倒一樣。
“你……”我想從她身邊躲開,可卻無處可躲,我頭上是炕櫃,腳下是炕桌,前面是地,後面雖然往窗戶那邊有很大一片空間,但是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已經恢複到可以有那麼大的行動空間了。
“不!”空谷幽蘭女士大叫了一聲,接着往火炕邊上一撞,身子晃了一下,幾乎摔到我身上。
不過空谷幽蘭女士隻是站在哪裡,并沒有再越雷池一步。她隻是臉色慘白的俯視着我,而她那又粗又短的脖子上竟然青筋暴露,腦門兒正中間的血管也在快速的跳動着。接着我就看見她突然伸起手,将手攥成拳頭,可緊接着又迅速的将拳頭松開了。
“你……你……你這個臭不要臉的混蛋!”
“出什麼事了?我……”
不過話剛出口,我就突然明白的了——我想起來了,昨天空谷幽蘭女士的書簽夾在《火鳳凰》的四分之三處,那麼經過這一夜,她應該已經把書全看完了,也就是說她知道喬若蘭死了。
不過我覺得當空谷幽蘭女士看到喬若蘭終于嫁給了丁仲衡的那一段的時候,她肯定會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我相信我的寫作能力,也相信她的情緒波動。況且,她不是一直在嗑這對CP嗎?我相信,在空谷幽蘭女士讀到喬若蘭和丁仲衡婚禮的那一段,她一定會喜極而泣的……
唉,要是她讀到那裡決定再也不讀了,懂得“花未全開月未圓”的道理,該有多好。
“她不能死!”空谷幽蘭女士對着我大叫了起來。我看見空谷幽蘭女士的拳頭一合一張得越來越快,嗓門也越來越大,“蘭兒不能死!”
“蘭兒……蘭兒……你别這樣……”我力不從心的勸慰着她。
炕桌上有一隻搪瓷水杯,空谷幽蘭女士毫不猶豫的抓起那杯子向我揮來,然後半杯涼水就潑到了我臉上,接着,水珠順着我的臉滑到了我的肩膀上、被子上。
緊接着,我仿佛看見空谷幽蘭女士将水杯砸到了我臉上,接着我的腦袋碎裂,生命垂危,腦袋中噴出的血與腦漿齊流——這景象讓我的胳膊上起滿了雞皮疙瘩。
空谷幽蘭女士絕對曾想過要把杯子砸到我的頭上,隻不過在最後一刹那,她轉身把搪瓷杯扔向了牆角。還好,這搪瓷杯要比前幾天被她打碎的大海碗結實,隻是“當啷啷”急速的在牆角轉了幾個圈以後停住了,沒碎。
空谷幽蘭女士回頭望着我,用手背将耷拉在臉上的頭發向兩邊分開——她那張本來就面目模糊的大餅臉,這會兒已經脹成了豬肝色。
這回,她更像泥土彩塑的哼哈二将了。
“混蛋!”空谷幽蘭女士喘着粗氣罵道,“你個臭不要臉的!你怎麼能這樣?”
我睜大眼睛看着空谷幽蘭女士的臉,急切的辯解道——我知道能否保住我這條狗命,就要看接下來的20秒裡我的狗嘴裡能吐出什麼樣的象牙來了:
“蘭兒,那個年代兵荒馬亂,為了革命事業作出犧牲是經常發生的事情,為了祖國、人民,蘭兒會永垂不朽的……“
“我不要她永垂不朽!”空谷幽蘭女士尖聲叫道,并再次握緊拳頭向我揮舞起來,看她那架勢我覺得她現在可能想把我的眼珠子摳出來,“我隻要她活着!你把她害死了!你把她殺死了!這是謀殺!你這個臭不要臉的殺人犯!”
空谷幽蘭女士又把手握成了拳頭,接着沙包大的拳頭就沖着我的腦袋飛來,然後深深的陷入了我腦袋旁邊的枕頭上。
看見那向我飛來的拳頭,我下意識的彈跳起來,帶得兩條腿劇痛,然後我又不由自主的鬼哭狼嚎起來了。
“我沒有殺死她啊!”我一邊哭一邊辯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