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我似乎在空氣中聽到了蘇大學士隐隐的吟唱着,于是瞪着眼睛看着那些紙灰出神了。
不過我也隐約看見空谷幽蘭女士大踏步穿過房間,接着便聽見水龍頭注水的聲音。可我還是無法将目光從那些紙灰上移開。我無力的看着焦黑的稿子飄過房間,落到門框上。看到微弱的火光閃了又滅,像煙頭一樣,心裡琢磨着也不知道這些火星會不會把整間房子燒掉。接着我感覺到紙灰落到了火炕上,有些落到了我的胳膊上,燙燙的。不過就這樣吧,我已經不在乎了。
空谷幽蘭女士回來了,像人肉攝像頭一樣環視着整間房子,似乎她想一眼瞄遍整個房間的火情一樣。
“媽呀!”她又叫了一聲,拿着那隻紅色的塑料水桶東張西望,似乎在考慮該先往哪潑水、或者到底要不要潑水。
空谷幽蘭女士的嘴唇在顫抖,我看見她不斷伸出舌頭舔着她那幹裂的嘴唇,嘴裡則一個勁兒的念叨着:“媽呀!媽呀!”
她好像隻會說這兩個字了。也不知道這兩個字到底是個感歎詞,還是她又下意識的呼喚起了她那永遠挂在嘴邊上的媽。我覺得她多少是個媽寶女。
我雖然疼痛難當,卻覺得很開心——原來空谷幽蘭女士害怕的時候就是這麼一副德性啊!哈,太逗了!
又一張紙灰飛了起來,上頭還卷着一道黯淡的藍色火焰。空谷幽蘭女士這次終于下定了決心 ,再次呼喊着“媽呀!”,然後小心翼翼的把水倒進了燒烤爐裡。
一瞬間鐵制的燒烤爐裡滋滋亂響,煙霧騰起,濕嗆的味道裡依然還夾雜一絲陳年羊肉渣的膻氣,臭氣熏天。
等空谷幽蘭女士離開後,我勉強用胳膊撐起身子稍稍坐起來一些。我看到燒烤爐裡有坨東西像燒焦的屍體漂蕩在河流中一樣。
一定是早年間我看了太多關于恒河的文章。什麼都看隻會害了你——現在我相信這句話了。
不一會兒,空谷幽蘭女士回來了,而且又哼起了她那不成調的小曲。
她這次溫柔的将我從火炕上扶坐起來,然後将膠囊塞進了我的嘴裡。
灰飛煙滅。
“羽扇綸巾,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依舊是蘇大學士,這是他這次吟唱得特别悲壯。真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哦對,我依然流不出淚來。
于是我隻能使勁的将藥吞到胃裡,接着重重的躺回落到着紙灰的炕上,心裡琢磨着:老子非得宰了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