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供電所所長來訪那天,我得知當天是4月1号這個準确的日期以後,我便調整了電腦上的日期,還根據太陽的位置估磨着調好了電腦上的時間,這樣一來我覺得自己就能活得清楚一些了。
所以我記得很清楚,4月8号到21号這段時間以來天氣一直很好,陽光明媚、晴空萬裡,外面的氣溫估計已經升到了10度以上了,因為我看到空谷幽蘭女士的牲口棚後面已經開始露出一塊塊棕色的草皮。
不過那時候我正醉心于的工作之中,并且試着忘記我那輛躺在山溝裡的坦克300。我想,過了這麼久我的車可能再無重見天日之時了。不過心裡雖然這麼想,但還是會有各種各樣關于汽車的問題在我寫作的間歇期不經意見溜進我的腦袋裡……
就比如有一天晚上,我看見供電所所長又來到了空谷幽蘭女士的家門口,他從他那輛擦洗得锃亮的哈弗裡走下來,一手拿着擋泥闆,另一隻手拎着方向盤——“這是你幹的好事兒?”夢中的供電所所長質問空谷幽蘭女士。
夢醒來以後,我郁悶了好久。
不過這段時間空谷幽蘭女士的心情與我的心情恰恰相反,她在初春乍暖的這段時間裡,心情空前的好。每天她都忙忙碌碌的清理、打掃,變着法兒的做飯:炖過一次魚、包過一次餃子,還烙過一次蔥花餅。這段時間每到下午她還會給我裹上一條跟輪椅座墊差不多的花格的毯子,再幫我戴上一頂雷鋒帽,然後把我推到屋外的連廊上“放風”。
每次“放風”的時候我便會帶着一本瓊瑤的書一起出去,但卻很少去讀它們,因為能來到戶外實在太難得了,在久違的新鮮空氣中我不想将心力放在其他事情上。這會兒我多半隻是坐在輪椅上看雲卷雲舒、使勁的嗅嗅甘甜的空氣,使勁的呼出久居的那間房子的酸腐之氣,然後仔細的聆聽冰注滴水的聲音——這可真是我生命中最棒的時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隻要風一吹過,我就會發覺我身上的臭味兒。我想如果能洗個熱水澡那有多好啊,不過我可不敢有這樣的奢求——畢竟每隔兩個禮拜,空谷幽蘭女士會“貼心”的幫我擦一遍身子。
這陣子空谷幽蘭女士越來越喜歡哼唱那些沒有調兒的歌兒了,而且她開始在白天也刷手機了——最近她迷上了短視頻,總會被那些低俗的視頻逗得“咯咯咯”的傻笑。不過她也不忘不厭其煩的填寫每張稿紙上模糊的三行字。
我的《若蘭還魂記》順利的進入到了第十章。
可誰也沒想到,4月22日這天早上我就發現外面天氣陰沉,狂風夾雜着沙塵。而更可怕的是,空谷幽蘭女士的心情也肉眼可見的變糟了。我覺得這可能和低氣壓有關系,也可能是她的“大姨媽”來了——畢竟她是個女人,可能還沒到50歲……當然了,空谷幽蘭女士的心情不好恐怕怎麼解釋都行,因為她畢竟不是個合常理的人。
這一天,她直到早上9點才把藥給我送進來,而那時候我已經疼得受不了了,恨不去拿我偷藏在枕套裡的藥吃。而且這一天空谷幽蘭女士沒有送來早飯,隻有膠囊。
空谷幽蘭女士進來的時候身上穿的還是她那身灰色的珊瑚絨家居服——淺灰色的那套,可是奇怪的是,她的臉上和手臂上出現了類似鞭子抽打過的紅色印子——媽的,她一個人也能玩SM?看着她的模樣我不禁打了個冷顫,而且我還看到她的家居服上沾着幾塊黏乎乎的斑塊,腳上隻穿了一隻拖鞋,走起路來“啪嗒啪嗒”的,垂挂在她臉上的頭發更是油膩到使人作嘔。
“喏。”空谷幽蘭女士眼神呆滞的把膠囊扔給我。
她手上沾着一條條紅色的、棕色的、黏嗒嗒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