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那年,他和妹妹們一起被賣進花樓,老鸨讓他跟着後廚做夥計,妹妹們跟着老鸨,學跳舞,學打扮,學勾引人。
他曾向人打聽過,這裡是哪裡,别人告訴他,這裡是京城。
他們當時躲在船上,生怕被發現,不敢往外看,分不清過了多久,他長這麼大從沒出過鎮子,他聽村裡的秀才說進京趕考,要走三個月。
竈台的火燒得正旺,從前在老家都是他給祖母還有妹妹們做飯。
握着木柴的手一抖,他忍不住疼得嘶了一聲,手臂上嶙峋的傷口,翻着肉皮,結成大小不一的痂。
這是他上次企圖帶妹妹們逃跑,被抓住後打的,鞭子落在身上,他隻能死死地用胳膊護住腦袋。
他本以為綢缪許久,有成功的希望,可他們剛躲進馬車裡,就被老鸨帶着人薅出來,他注意到老鸨旁邊站着的,廚房另一個夥計臉上露出的得意。
那人出賣了他,可他記得自己從未得罪過對方,甚至在對方被為難時幫忙解過圍。
在這裡,像他這樣的人,被教訓就是常态,挨得多了,心裡就沒那麼怕了。
疼而已,他扛得住。
隻是他沒想到,那日去屋裡送菜,被一個客人攔下。
“身段不錯,開過苞沒有。”肥頭大耳的男人上下打量着他,目光猥瑣。
這人是花樓的常客,男女通吃,床上愛耍狠,偶爾會失手弄死一兩個,卻沒人敢反抗,因為他是侯爺。
“侯爺您說笑了,小的就是後廚的夥計。”他賠笑道,“小的就不打擾侯爺了。”
他急忙退出門外,止不住地反胃,端着托盤的手幾乎掐進木頭裡。
那天過去兩日後相安無事,他以為消停了,卻不想在一個夜裡,被帶進一個熏香濃郁的房間,門被反鎖,齊二坦然地坐在床邊。
他掏出準備好的小刀,他不能殺了侯爵,妹妹們會被株連。
他隻能把刀抵在自己喉嚨上。
齊二笑着讓他把刀放下,說不為難他,但就讓他這麼走了沒面子,讓他把桌上那杯酒喝了,這事就算了。
他二話不說喝了那杯酒,卻還沒走到門口,就一陣眩暈。
醒來的時候,他被捆在床上,身上不着一物,齊二肚子上松弛的肥肉緊貼着他,起伏之間不停滲出油脂和臭汗。
看着他痛苦掙紮的表情,和被嘔吐物糊了滿臉的醜态,齊二臉上露出猙獰和癡狂,床榻上鮮血直流。
這次的疼,讓他絕望,他第一次有了想死的沖動。
齊二用他妹妹作要挾,逼他一次次就範,變着花樣折磨他。
有次他趁機偷了齊二的玉佩,栽贓給當初出賣他的夥計,看着那人的屍身,他難得心裡痛快一次。
可他再也無法接受自己,他隻有一個念頭,若不能逃走,他就去死。
直到那一日,齊二看上了他妹妹,他走投無路,隻能跑出去,可他不知道誰能救他們。
目光鎖定在一個被侍衛護着的姑娘身上,憑借多年識人經驗,他看出來她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這樣的人,說不定會有多餘的爛好心。
可他沒想到這個姑娘居然是當今聖上的嫡公主,他突然害怕,招惹上這樣的人,他們會不會被處死。
他最終得逞了,公主救下他的妹妹們,對他說,讓他們以後就跟着她。
他心裡忍不住發笑,這世上還真有發善心到蠢的人啊,若真有這樣的人,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早點出現……
得知她的身份後,老鸨不敢有絲毫怠慢,忙不疊送上籍契,卻多嘴說了他最不敢讓她知道的事。
“那孩子是個兔爺,被人、被人……您帶他回去,實在是有損您的身份……”
他臉色慘白,下唇被死死咬着,滲出血迹。
“沒關系。”
他聽見她語氣淡然。
“我不在乎。”
她從來沒有介意他的過去,那些讓他恨之入骨的身心折磨,那些肮髒、令人作嘔的遭遇,她都知道。
可她還是會在他生辰時,為他放了一夜的煙花。
他凝望着她的時候,也曾無數次想過,他真的可以待在這個人身邊嗎?
或許在她眼裡,他隻是一個可憐人,她沒有見過自己的狠毒心機,總以為可憐的人不可恨。
“殿下,在我生活的地方,想要什麼是不能說出口的。
“因為一旦說出口,就會被别人奪走,這世上總有人以此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