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麻煩你了,”明珠忽而頓住,“對了,我想起一件事,我覺得昨天送我魚的大叔,有些蹊跷。”
那人臨走前,說了一句話。
——憑欄風大,貴人還是離遠些,莫傷了身。
當時以為就是長輩的關心,但經此一夜,她覺得那話好像别有深意。
“記得,四十歲左右,看上去很硬朗,雖是粗衣布衫,但是氣質不像一般人,他的眼睛很有神,噢,他還說自己有個女兒。”
李淩霄站起身,垂眸思索,斟酌着這些線索。
“我昨日看了射過來的那支箭,在那樣的天氣下,能正中目标的,江湖上少見。”
李淩霄從桌上拿起箭矢。
“箭矢幹材以柘木為上,檍木、柞樹為次,竹為下,此箭用的乃是柘木。”
李淩霄又摸向箭羽,說道,“雙箭羽常見,但他用的是大雁翎羽,并非普通人和士兵用的家禽羽毛。”
他取下箭镞,繼續道,“實心圓铤式,是中原人。”
聽着李淩霄的講解,明珠呆滞在一旁,她知道李淩霄箭法精良,以為是受之前的皇帝教導。
沒想到真是熱愛啊。
“中原男子,箭術精悍,民間高手,箭矢品質頗高,家有千金。”李淩霄推敲道,“我知道一人——開元大俠,白乾。”
江岸。
夜裡寒霜重,白乾升起篝火。
餘光掃到身旁的漆木食盒,他趁着雷雨射出的那一箭,與他信奉的俠義背道而馳。
他頭一次,将自己的箭頭瞄準無辜之人。
可他沒有辦法。
他隻能用那個姑娘,換自己女兒一條活路。
幸好,那姑娘被人救下。
而他卻不能因此罷手,隻要自己女兒還在那些人手中,即便射光他的箭,他也要殺了她。
“念念,等着阿爹。”
江上船隻隊形變換,将明珠他們圍在中央,這并非長久之策,遠處山間露出港灣,他們還有幾日就要下船了。
“長姐,等下船之後,我會讓侍女扮作你,待對方以為自己得手,便可解困。”
“得手?”明珠皺起眉頭,說道,“不行,不能讓别人替我去死。”
“長姐!你難道還看不清局勢嗎?再這樣下去,你必死無疑!”
“可我不能讓無辜的人因我遭難,丢掉性命。”
“長姐的命怎麼是其他人能比的?!”
“我的命,跟其他人沒有不同。”
明珠話說的決然,語氣不容置喙。
她拿出紙筆和信封,提筆書寫。
“李淩霄,無論天皇貴胄還是平民百姓,人的命都隻有一次,鬥争縱使需要犧牲,也沒有誰比誰的命賤。”
明珠收回執筆的手,說道,“如果我沒有熬過這一關,你幫我把這封信交給父皇。”
看着明珠遞過來的信封,李淩霄垂眸,沒有接過。
明珠把信放在他手裡,順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柔聲道,“沒事的。”
李淩霄沉默良久,最終,他把信揣進懷裡,一言不發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