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三王便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我得仰仗董将軍您啊。”
董向阜瞧她那沒正形的樣子,忍俊不禁道,“殿下放心,北境不是那等宵小随意染指之地,殿下在此,盡可自由行事。”
“不過,三王那裡,可需要臣派人留意?”
“不用,我路上給松蕪去信了,他會看着辦。”
“是啊,他回去了。”董向阜笑道,“當初剛一得到信兒,就馬不停蹄地回京了。”
松蕪這個人看似老練,但一遇到明珠的事,就變得毛躁冒進,董向阜也是男人,并非看不出他對明珠的心意,那可不隻是仆人的忠誠。
自從松蕪被明珠派遣到戎狄,就仿佛變了一個人,或許在京時,松蕪在明珠身邊總擺出一副任人拿捏的可憐模樣,以至于讓人忽視了,他内裡是一個陰狠毒辣的貨色。
董向阜最近才看清,這個總是跟在明珠身後,唯唯諾諾的年輕人,沒有道德,沒有信仰,隻要能達成目的,他無所不用其極,對他人心狠,對自身亦是如此。
有時董向阜會有種錯覺,那人揮刀向他自己時,仿佛在自我懲戒,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準笑話我們家松蕪。”
她還是這副護短的樣子,董向阜看在眼裡,心中不由得安定幾分。
許久未見,故人依舊。
“臣想帶殿下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拾階而上,登頂一處高塔,放眼望去,幾乎可以俯瞰整個北境。
山上白桦林内霧氣彌漫,高大挺立的樹木上結滿了冰霜,一切景象都變得朦胧不堪,鳥鳴聲不再清脆,鹿群不覓蹤迹。
水天一色,湖與岸沿着縫隙對折,倒映着岸上的雪景,北境的水,不像林間山泉清澈,也不似海浪波濤洶湧,宛如神袛放置在人間的鏡子,不時俯下身子端詳自己的容貌。
俯瞰下的北境,靜谧深沉,遠眺時,湖水是硯台般的墨藍,在純白的雪景中,如同傷口結痂後被殘忍撕掉形成的醒目疤痕。
北境的美,是自然賦予的,文藝而悲情的史詩贊歌。
遠方的戰場上,是一具具殘骸,和斑駁血迹,将雪地染得烏黑。
站在瞭望塔上,明珠眺望遠方,心中多了一絲悲壯,她用數萬将士換回的這條路,決不能失敗。
口中呼出的白氣,讓說出的話都變得具象。
“董向阜,如果有朝一日,我死了,把我葬在北境吧。”
“殿下何出此言,您即便不願葬在皇陵,也該回到故鄉。”
故鄉……
明珠搖了搖頭,說道,“我喜歡這裡。”
董向阜笑了笑,沒把她的話當真。
“若還有當年齊銘将軍的五萬鐵騎護衛北境,哪怕殿下在這裡待一輩子,臣也不會說個不字。”
“我也聽說過,還以為是什麼神話傳說。”
當年傳奇隕落後,被世人以為日落西山的大梁,沒有呈現出絲毫頹勢。
其中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齊銘死後為北境留下的五萬鐵騎,為梁國抵禦戎狄的猛士。
史書工筆和爰及歌謠下的齊銘,就像是個舉世無雙的天才,不僅是梁國的戰力值天花闆,更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将領。
有時候讓明珠不禁質疑,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嗎?
“那是真的,臣曾親眼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