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聲辭舊歲,家家戶戶貼春聯、挂燈籠,北境的白染着紅妝,喜悅爬上眉梢。
唯有軍營分外蕭條,明珠看着栅欄外的喧嚣熱鬧,心中豔羨,春節前後幾日,除了駐守的一部分人,不少将士們都放了假。
今年與往年不同,剛打了和戎狄的勝仗,這之後戎狄西遷,北境的邊防壓力有所緩解,部隊休整期,許多家在北境及其周邊郡縣的将士,特地請了探親假,把饷銀和獎賞帶回家給家人。
除夕将至,明珠琢磨着,給小孩們找個地方吃年夜飯,在冷清的軍營算怎麼回事,尤其說不定還要遇到董向阜。
說起這個人,明珠也想過問他,在北境有沒有什麼多餘的住宅。
可自從上次和董向阜攤牌,他們倆已經好幾天沒說話了,其實是明珠單方面躲着,畢竟她先撂了狠話,再見面求人也太尴尬。
正考慮着,就聽到不遠處馬匹嘶鳴。
軍營門外,駛來一輛豪華車駕。四匹純黑駿馬一字排開,車輿以紫檀木雕飾,容蓋上披着金絲紅絨布,後面十來個小厮列隊在側。
明珠站在門口,側目打量起來。
排場還不小,誰家的嬌氣少爺參軍了?
“殿下。”
明珠回頭,“裴參軍啊,這是要回家了?”
一身常服的裴元站在她身後,褪下冰冷生硬的铠甲,玉簪束發,錦衣修身,瞧着和京城那些世家公子如出一轍,體态卻比他們更佳,全無富貴頹靡。
“是,卑職家原就在北境,參軍後雙親時常惦念,此前多番催促卑職回家過年。”
“應該的,那你快回去吧。”
“卑職告辭。”
明珠沖他揮手,卻在那群小厮上前,争先恐後地湊近裴元時刹住動作。
“少爺,您沒受傷吧?!”
“少爺,您都瘦了,想必吃了不少苦吧——”
“少爺,您不知道,老爺和夫人想您想的寝食難安!”
耳邊像被“少爺”浪潮侵襲,一聲聲翻湧不息,裴元此刻像極了落入錦鯉池的餌料。
好家夥,原來富少竟在我身邊?
明珠不由思忖起來,如果是富少家,會不會有多餘的宅子出租給她過年。
不過,以長公主的身份開口,恐怕又要興師動衆。
思及此,明珠上前,拍了拍裴元的肩膀。
“少爺。”明珠一不留神喊順嘴。
“?!”
裴元急忙請罪,卻被明珠拽住胳膊,見她沖他擠眉弄眼地搖頭,裴元心領神會,很上道地開口。
“您有什麼吩咐?”
“我是想問下,你家有沒有閑置的宅子,離軍營近一點的。”
“閑置的宅子是有,離軍營近的……”裴元思索道,“倒是有幾處,雙親留給卑職閑時休憩所用,您是住不慣營地嗎?”
不愧是富少。
“不是,家裡小孩多,過年在軍營裡喧鬧不合适,我想着年節時找地方暫住下,你那兒若有閑置,能不能租給我一套?”
“您說的哪裡話,您願屈就寒舍,已是裴家三生有幸,若說出租,豈非太過失禮。
“卑職印象裡有一處宅子,就離軍營兩條街,占地不大,但有一口溫泉,不知您是否中意?”
“溫泉!”明珠眼睛一亮,“能讓人帶我去看看嗎?”
“當然,您請。”
裴元側身,馬車旁小厮很有眼力見,麻利地将台階鋪整。
“這車不是接你回家的嗎,你找個人帶我去就行,不用這麼麻煩。”明珠推辭道。
“小事而已,還望您賞面。”
對方這樣說,明珠隻得坐上馬車,裴元吩咐人前往溫泉别院。
這馬車裡應有盡有,鵝羽軟墊,金絲靠枕,小桌幾上的青銅暖爐裡散發着陣陣幽香,聞着讓人覺得熟悉。
明珠想起來,裴元鬥篷上也是這個香氣。
呃,她怎麼跟個癡漢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車廂前後晃動,明珠醒神,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