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如桂冠,佩于發頂。
明珠安然坐定,任由那雙骨骼分明的手,為自己整理好發梢最後一絲。
四目相視,各懷鬼胎。
談判守則首項——不主動開口,等着對方先說條件,以便權衡利弊,讨價還價。
大梁不會為了花摩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國,與戎狄作對。
但人皆有私心,就如同鬼方一族被加上談判條款,足以說明,對大梁長公主而言,他們還有利用價值,現如今把主意打在她的身上,并不算意外。
何況,劄蘭禮這張臉,确實有美人計的資本。
花摩國君宴邀,耍這麼多花招,說書似的,特地将其家國身世娓娓道來,倘若她耽于美色,便會輕易信了他給自己立的人設,傾注同情。
可惜,她并非那些見色起意,輕易做出許諾的貪癡庸才,倒是辜負了此人的賣力演出。
眼前的劄蘭禮一手置于胸前,一手向空中展開,目光貌似真摯。
“自前朝以來,大梁北境兵力強盛,即便如虎狼戎狄,也難以望其項背。
“我小小花摩,苟存于亂世之中,也隻是想尋一大樹倚靠。”
這會兒,這位年輕的君主正演得起勁,讓身為看客的她都有些羞恥,劄蘭禮本人卻依舊聲情并茂,極具信念感。
“若我有刀,我會親自砍下戎狄王和耶律蚩的頭顱——!”
“……”
與之對視,劄蘭禮眨了眨眼,沒預料到她會完全無動于衷。
“明珠殿下,覺得如何?”
“陛下慷慨陳詞,我内心震蕩。”明珠捧場道。
聞言,劄蘭禮作發誓狀,“隻要明珠殿下能助我花摩報仇雪恨,花摩願誓死追随殿下!”
座椅上,明珠翹起二郎腿,冷眼看向他。
“還有什麼話,陛下不如一并說了。”
“實不相瞞,我對明珠殿下一見傾——”
“夠了。”
明珠輕呵住他,眉頭緊鎖。
“陛下喜歡把人當傻子嗎?”
“什麼……”
劄蘭禮愣在原地,難得有些挂相。
“我竟分不清,是陛下天真,還是陛下以為我蠢。
“不知你用這招騙過多少人,可惜,這次不能讓你如願了。”
她等這麼久,可不是來聽這種話的。
“我同情陛下和花摩的遭遇,可若是陛下想要我幫你,不是抛幾個媚眼,喊幾句口号就能成事的。
“你不忍自己百姓打仗受苦,禍及性命,現在求我大梁庇護,怎麼,你花摩百姓的命是命,我北境将士的命就是草芥嗎?
“花摩對我而言,根本無足輕重,你哪兒來的自信,覺得我會幫你們報仇,得罪戎狄。”
明珠利落起身,手一揮。
“走了。”
劄蘭禮想追上來,卻被竹臨和梅辛攔在後面。
“等等!”
明珠回頭,瞥了他一眼。
“我有東西要給你!”
明珠尚未走幾步,等着和他讨價還價,劄蘭禮一開口,她便停下腳步。
“陛下最好有拿的出手的東西。”
劄蘭禮也不再惺惺作态,從懷中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口袋,讓貼身護衛交給明珠。
打開袋子,裡面是兩顆樸實無華的白色藥丸。
“這是?”
“毒。”
花摩沒有别的,他們安身立命的東西,便隻有毒。
“此毒名曰——金醉,無色無味,易溶于水,服之初期無恙,查之無果,七日後中毒者卒于心悸。”
明珠恍然,這就是鎮國公當年所中的毒。
如此,人證、物證齊了。
她端詳着掌中的毒藥,舊案若是被揭發,勢必牽涉問責,無論對于齊家,還是羽翼未豐的李淩霄,都将是緻命打擊,如今她又正需要齊家牽制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