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京都城門緊閉。
郊外,人影窸窣,王藏等人此行不比官道暢通,又無水路大船相送,抵達京郊時,聽說長公主殿下一行人業已班師回朝。
在京郊湊合了一夜,待次日天光大亮,王藏便帶人早早動身。
前頭回來的人早已将他們的情況禀明,東家自然知道王藏留下是為了那幾人安危。
今早見他們回來,缺了一人,也不挑明,口頭教訓了兩句,叫他們以後長個記性。
在镖局記了檔,算是清了這次的活兒。
一旁,範掌櫃給王藏遞了個眼色。
過去,王藏在大理寺卿曲晉元當差,後來褚宰相倒台,連帶着曲家也遭了殃,王藏作為舊屬,若不主動卸任,就得等着被一同清算。
京師同興镖局的範掌櫃與王藏有些交情,對其頗為賞識,便招募他為總镖頭。
镖局夥計熙熙攘攘,範掌櫃走到少人處,王藏跟随其後。
“三王和齊家的事,你聽說了嗎?”
“是,到京城根兒就聽說了。”
“你不在,曲家那孩子找了你許多次,想來是為了那件事。”範掌櫃打量過四周,壓低聲音,“這趟渾水,千萬不要沾身。”
如今京中有權有勢的都被卷進去了,董家、齊家、三王,陛下對此事态度模糊,這些王公親貴在陛下身邊鬧了多日,還是不了了之。
範掌櫃用手背敲了敲王藏的胸口,語重心長道,“若真查出來什麼,擔待不起。”
這事無論是哪方勢力所為,都不該由他們這些升鬥小民揭開,他勸王藏,也是怕他抹不開過去的情面,自讨苦吃。
“是,”王藏拱手道,“多謝您提醒。”
聽說曲昶被三王收入門下,做了大理寺少卿,他進了镖局走活兒,兩人也就不大聯系了。
可王藏深知,曲昶那孩子犟得很,也怪過去曲大人家教嚴,孩子認死理兒,以至于後來曲大人以權謀私被下獄時,久久不能釋懷。
王藏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那一年,冀州水患。
上頭說,冀州地界鬧了反賊,特派時任大理寺卿的曲晉元前往平亂,王藏作為大理寺捕頭,也在其列。
所謂的反賊,乃是冀州顧家掌門人顧平。
此人出身武林世家,在江湖頗有名望,于災荒當下開倉放糧,接濟災民,卻被打上拉攏人心、意圖謀反的罪名。
而這罪名,就是曲晉元曲大人定下的。
至于緣由,也是些諱莫如深的話題,冀州北臨北境,南近定州,定州所屬三王李昇,褚相勢力若要侵入北境,從周邊地區徐徐圖之,冀州首當其沖。
顧家滿門抄斬,冀州由褚相的人接管,直到前些年褚相被下獄流放,那樁經年冤案終被平反。
既然舊案昭雪,那長公主殿下身邊的那個護衛……
王藏特地打聽過,那人名叫梅辛,年方十六,是長公主殿下的親随。
“歲數不對啊。”王藏自言自語道,“若真是他……”
當初顧家狸貓換太子,将其幼子調換,雖身形樣貌相仿,卻難逃他的火眼金睛,可顧家之冤屈,他心知肚明,于是行刑場上并未拆穿。
那孩子若躲過一劫,熬到冤案昭雪,如今也要十八九了。
此事是王藏僅存執念,必得驗證一番。
禁軍大營内。
練兵場上,梅辛正被司徒大統領拽着摔跤,對面蠻牛似的,來勢兇猛,梅辛腰腹一掙,勉強撐住。
“怎麼,小子,去了趟戎狄,也沒學什麼本事啊!”
梅辛沒正形道,“戎狄那些花招式,怎麼跟大統領您比。”
“哈哈——”
大統領一個背摔,将梅辛摔在沙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