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沒有勇氣一個人面對歲月變遷,她很清楚,她現在的從容都是因為身邊的人,因為有一個總會和她一起分享蛋黃醬的爸爸。
周圍的人不斷走動,就像永不停歇的時間,她如同一個失去鍊接的機器人,一動不動的站在土路上,雙眸呆滞,沒有聚焦的盯着前方。
這是阿梨第一次想到爸爸可能會死亡。
“是阿梨嗎?欸,真的是阿梨……你怎麼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試探着從阿梨面前傳來,阿梨擡頭,這才發現模糊的視野裡有一個看不清楚但熟悉的白色腦袋。
“你怎麼哭了?”
妓夫梅張開手臂試探着靠近,見阿梨沒有回避的意思,上前擁住阿梨,拍了拍她的背安慰。
“好了好了,是不是在城裡受欺負了?實在不行咱們就回來。”小梅抹掉阿梨的眼淚:“在這裡你要是受了欺負我還能叫我哥去幫你揍回來,不哭不哭。”
小梅也長大了,她的個子不高,隻是姣好的面容愈加美麗了。
“嗯,嗯嗯。”阿梨不知道怎麼說自己害怕爸爸的死亡,隻吸了吸鼻子,胡亂點頭,回抱住小梅,她才發現自己哭了,現在看向周圍都有不少人用奇怪的樣看她,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感覺在大庭廣衆之下哭成這樣有點丢人。
“我們回家吧,感覺好丢人。”阿梨把腦袋埋進小梅懷裡,假裝自己是鴕鳥。
“哈哈哈哈好。”小梅不再說什麼,拉着阿梨回自己家,從書包裡給她拿了個小甜瓜,讓她邊走邊啃。
“不過,阿梨。”小梅疑惑:“我怎麼感覺你比我還小呢?”
阿梨啃瓜的手一僵,她變小這件事隻有熟人才會查覺,但這怎麼和小梅說呢?畢竟她說了小梅估計也不會信,說不定還會覺得她有中二病。
但沒等她回答,小梅就被别的東西轉移了注意力:“阿梨,你還帶着我送你的手镯啊!”
悅耳的聲音微微上揚,聽的人身心舒暢。
“啊,嗯。”阿梨沒反應過來,被小梅舉起帶着雞血藤手镯的那隻手,兩個人的手臂并在一起,這個畫面卻讓人莫名的滿足,就像……這是她們獨有的連接。
“對了,我給你買的秋褲你穿了嗎?”阿梨問道。
“當然穿了。”說着,小梅輕提自己的和服下擺,露出一截秋褲的褲腳。
随即,阿梨也提起自己的和服下擺,女孩們看着彼此的秋褲,同時笑出了聲。
……
晚上,三人和三葉告别後,通過夢境世界回到屯所,總悟在三葉那膩歪了一下午,但他的舌頭被姐姐的芥末蜂蜜折磨的不輕,說話都有些大舌頭,松陽則沒和他們一起出來,在夢境世界裡不知道在倒騰什麼。
“真神奇啊。”總悟看着逐漸合上的白色大門,輕聲感歎。
阿梨沒有理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倒地闆上,看着天花闆發呆。
屋子裡面沒開地暖,躺久了地上生冷的寒意滲過衣服皮膚,讓人渾身發冷,阿梨身體本能的打了一個激靈,讓她從呆滞狀态中回神。
阿梨坐起來,打開窗戶然後翻出去,蹲坐到廊下看着遠方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身的淺色衣衫闖入了她的視線,有個人坐到了她旁邊。
“在想什麼?要不要和我說說。”舒朗的聲音溫柔緩和,像一個耐心的長者,但阿梨不回頭也知道他是松陽。
“不要。”阿梨并不領情,又從窗戶翻回房間,“啪”的一下合上窗戶,然後上鎖。
松陽面對着緊閉的窗戶:“……”
他就不該過來。
無聲的歎口氣,松陽站起來,随意的找了個方向離開。
阿梨關上窗戶後沒有在呆着,她覺得她現在需要蛋黃醬的安慰,于是她去廚房從冰箱裡撈了瓶蛋黃醬,然後坐到廚房門口擰開遞給蛋黃醬瓶蓋,雙手抱着蛋黃醬瓶一口一口的嘬着。
味道有點怪怪的,好像有點辣,阿梨低頭看着蛋黃醬瓶子,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很快将奇怪的感覺忽略了過去。
土方下班回來,就看見女兒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坐在廚房門口嘬蛋黃醬,小小的身體好像裝了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滄桑。
阿梨又怎麼了?
土方也從冰箱裡撈了瓶蛋黃醬,然後坐到阿梨旁邊,也不說話,就這樣陪阿梨嘬蛋黃醬。
一時間,嘬蛋黃醬發出的“啧啧啧”的聲音不絕于耳。
阿梨放下瓶子側過腦袋看向土方,灰藍的眼睛睜大大大的,好像要牢牢記住此時的爸爸。
“怎麼了?”土方被阿梨看的有些不自在,旁邊的目光實在太過于灼熱,無法忽視。
“爸爸。”阿梨試探着開口:“你喜歡永生嗎?”
“嗯?”土方顯然沒想到女兒會問這麼有哲學的問題,思索片刻,覺得自己沒什麼不滿,回答道:“還好,但我更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就這樣當個正常人也挺好。”
“好吧。”阿梨收回目光,繼續抱着瓶子嘬。
“阿梨,為什麼這麼問?”土方有些疑惑。
阿梨頓了頓,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誠實開口:“我害怕爸爸哪天死了……然後,然後……”後面的話阿梨說不出來了,接着就是哭聲,像是洪水決堤一樣,阿梨的眼淚随着哭聲止不住的往外流。
土方被女兒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搞得一懵,随即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眼淚,但他明顯不太擅長應付這樣的狀況,隻能一邊擦還一邊安慰道:“爸爸這不還好好的嗎,不哭啊不哭。”
他不知道阿梨為什麼會想他死,啊不對,是想到“他的死亡”,現在也隻能這樣慢慢哄了,但阿梨現在的狀況也讓土方更加清晰的明白了一件事——
阿梨害怕失去他。
說不出是欣慰還是怎麼樣,土方幹脆雙手伸到阿梨的腋下,把阿梨舉起來,就像小時候舉着她轉圈圈一樣,帶着她轉了好幾圈。
在上面飛了幾圈下來,阿梨明顯好了一點,但還在抽噎,淚水把眼睫毛都給粘住了,結成一縷一縷的,還流了點鼻涕,正在一吸一吸的抽鼻子,但鼻子很不給力的冒了個鼻涕泡。
土方笑了,保持着托舉的姿勢,就着月光仰看着阿梨,低沉的嗓音緩和道:“你要相信爸爸的實力,爸爸不會輕易的離開你。”
“唔,好,好。”阿梨抽了抽鼻子,擡起手臂用衣服擦眼淚,努力睜大眼睛,深深地記住此時的爸爸。
土方有些冷硬的面龐被月光照亮,月光附在他面上的冷色,卻沒有影響他眉眼的柔和。
“爸爸在,就會一直陪你。”
“啊嘞嘞,好惡心啊土方先生。”就在這十分溫情的時候,總悟用一副十分嫌棄的姿态和口吻打破這溫馨的氛圍。
土方把阿梨放回她原來坐的地方,開口罵道:“臭總悟,你懂什麼啊,影響親人之間交流感情可是會被天打雷劈的,混蛋!”
“是嗎。”總悟看了看天:“可是今晚的天空連雲都沒有欸。”
“呐,總悟,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過去拆穿呢,十四會害羞的。”近藤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笑嘻嘻的,一手搭在土方的肩上。
“近藤桑?你怎麼也在?”土方被搭的一個踉跄,感覺有些不自在,有點莫名的羞恥。
“我也在我也在!”山崎從阿梨坐的廊道下面探出頭,興奮的舉手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阿梨抹着眼淚,伴随着山崎的慘叫,抽抽噎噎的一腳踩在他的臉上,然後挪去離他遠一點的地方坐下,繼續抹眼淚,先前哭的太狠,一時間有點收不住。
松陽不聲不響的坐到她旁邊,體貼的遞來了一匣子抽紙,阿裡道了聲謝,然後抽着紙毫無形象的擦眼淚擤鼻涕。
齊藤終從屋頂上跳下來,無聲的舉起了自己的手。
土方被近藤勳夾着腦袋,試探着開口:“你們……都看到了多少?”
“全都看見了哦~”
除了齊藤終,衆人異口同聲。
阿梨:“……”
土方:“……”
你們這群人怎麼回事啊?拔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