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在這個地方已經呆了三個多月了,度過了一整個夏季,而如今,這裡入秋了。
樹上的葉子逐漸泛紅,鄉下也開啟了豐收的曲調,蔬果五谷一箱一箱的往倉庫裡搬,但這些都不需要阿梨去幫忙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用陰陽術保障這幾天不下雨,讓農人們不被天氣影響,有足夠的時間采摘收割。
按理來說,有關天氣的陰陽術都需要幾人合力進行,因為這樣的陰陽術極燒驗力,正常的陰陽師一個人的驗力是不夠的,但阿梨不一樣,如果用驗力來排名世界首富的話,那阿梨絕對榜上有名。
燒,随便燒,她有的是驗力。
阿梨覺得這個法陣的消耗還不如定春和狛子嘬一口大呢。
作為驗力供應,阿梨穿着巫女服坐在大陣中央,手上還悠哉的拿禦币淩空畫符,如果不是因為邊上有人圍觀,她真的想就直接不顧形象的躺下。
阿梨正在思考,關于天氣這方面的陰陽術,她根據這三個月的實戰掌握的差不多了,唯獨祈雨,她還做不到,暫時找不到原因。
“大人為什麼穿着巫女服啊,她不是陰陽師嗎?。”
“聽說大人的主業是巫女,陰陽師是副業。”
“為什麼啊?大人明明陰陽術更厲害。”
“誰知道呢,聽家主大人說,大人當巫女好像是因為當巫女可以偷懶,不會像陰陽師那樣忙。”
“啊這……”
圍觀的土方家的人都有些無奈的相視一笑,他們家的大人真的很任性呢。
“大人在做什麼?”有剛在外面瘋玩回來的小孩子看到這一幕,好奇的向和他同樣站在遠處觀望的母親問道。
“大人在保佑我們今年秋天收割曬麥的時候不被雨水侵擾。”母親拉着自己的孩子,溫柔解釋道。
孩子看着發光大陣中央的大人,陽光傾瀉在她身上,就像是被神明投來了注視一樣。不自覺的對這神聖的畫面心生敬畏和向往。
隻是,當事人阿梨現在卻在心裡想偷懶去找爸爸。
唉,爸爸怎麼還沒回來。
但有這麼重要的任務在身,阿梨也不能到處跑,隻能坐在陣中祈禱着爸爸早點回來。
傍晚十分,小土方才回來,卻帶着一身傷,一看就知道和人打架了。
為五郎正在教育他,阿梨看着他身上的傷卻十分心疼,但小土方還是個八歲孩子,還是需要家長教育的時候,阿梨如果這個時候上前阻攔就相當于是在“溺愛”,會給小土方的潛意識裡種下不好的東西,隻能等為五郎教育完才能上去敷藥,不然他不知道錯在哪。
為五郎問道:“為什麼和别人打架?”
小土方眨眨眼睛,低着頭,倔強的不說話。
為五郎有些無奈:“十四郎,你隻有說出來,我們才會知道你是因為什麼和别人打架,判斷你的對錯得失,雖然打架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的。”
“我不會放任你和别人打架,當然,如果你受了委屈,我們也會去給你讨回來。”
小土方沒擡頭,好半天,他才開口,聲音小小的:“他們說,阿梨是妖女,好多人都這麼說,但我知道,阿梨不是妖女,和他們反駁,然後他們就罵我,往我身上扔髒東西,我就和他們打起來了。”
聞言,為五郎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阿梨有些感動,她那還是幼崽的爸爸,在為她出氣呢。
阿梨聽他的話就知道是誰在傳自己的謠。
但也不能一直讓小土方這麼站着,阿梨上前小心避開他的傷口握住他的手,為五郎沒有阻攔,然後阿梨拉着他一起到外邊廊下坐下,一邊給他清理傷口上藥包紮,一邊柔聲說道:“我其實并不在乎别人怎麼說我,但是你讓自己受傷了,我很生氣,不管怎麼樣,自己的身體都是優先的。”
爸爸以前也經常受傷,那時候阿梨很擔心,卻什麼都不能為他做,組裡也有常駐的醫生,阿梨幫不上忙,隻能表現的不在意,讓爸爸不分心去安慰她,然後乖乖的按時上學吃飯不打擾爸爸工作。
“但——”小土方有些着急,開口的時候卻被阿梨打斷。
“你先别急,讓我先急……啊不是,讓我先說。”阿梨把他傷口上的石子砂礫都清理幹淨才繼續道:“但還是要謝謝爸爸,你願意相信我,為我反駁,我很高興。”
“但是爸爸。”阿梨話鋒一轉,用教育的口吻道:“蛋黃醬純愛戰士曾經教過我,直接和别人打架是最愚蠢最不讨好的解決問題方式,而且在對方強于你的時候,用這種方式是非常吃虧的。”
小土方有些愧疚:“可是,我隻會打架。”
阿梨循循善誘:“有些事不需要打架也可以解決。”
小土方問道:“那怎麼辦?”
阿梨笑笑,把最後的傷口研磨上要綁好繃帶,沒頭沒尾的對他說:“我們先去吃飯,晚一點我帶你去看。”
“好!”小土方脆生生的答應,迫不及待的拉着阿梨就要去廚房。
“阿梨,等一下,十四郎,你先去吃飯,我和阿梨有話要說。”
為五郎突然現身,攔住阿梨,看樣子要和阿梨說點什麼。
“好吧。”小土方明顯對不能和阿梨一起吃飯很沮喪,但還是乖乖離開了。
二人都看着小土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阿梨才轉過頭,直接道:“大伯有什麼事嗎?”
三個月的相處,他們已經熟悉彼此的說話作風了。
為五郎認真的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侄女,才道:“叫你女妖的人不止那些孩子,還有眼紅土方家今年收成的人,你生氣嗎?”
阿梨搖搖頭:“不生氣。”她沒必要生氣,她甚至根本沒有在意。
為五郎抿了抿嘴,似是想說什麼,卻又噎了下去,最後他隻說:“土方家會維護你的,你不要擔心。”
阿梨微笑:“謝謝大伯,不必為我擔心。”
得到回答,為五郎沒有立刻離開,站在阿梨面前有些踟蹰,像是還有什麼問題。
阿梨主動開口道:“大伯有什麼想說的可以直言,阿梨會盡力回答。”
“十四……”為五郎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問了出來:“他在未來還好嗎?有沒有受欺負?”
阿梨一愣,眨了眨眼睛,随即微笑回答:“爸爸在未來很好,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了。”
是啊……
看着離開去廚房找十四的阿梨的背影,為五郎也覺得自己真是傻了,阿梨明顯被未來的十四教育的很好。
為五郎的認知裡,阿梨對世界和其他人都是不在乎的,她隻專注于十四,隻專注于她和父親的周圍的人。
阿梨對所有人,都帶有一種包容,或許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對别人的包容,更像是是強大對弱小的漠視。
就像那群混子往她身上潑髒水的時候,她也不在意,仿佛他們不是在潑髒水,而是在她面前表演一場滑稽的喜劇。
宛如對一個蝼蟻的漠視。
但為五郎覺得,阿梨是個更喜歡躲在人後,不怎麼喜歡和人接觸,就像一個喜歡自己蹲在角落的小蘑菇。
因為今年順順利利的豐收,為五郎很慶幸有阿梨的存在,每個土方家人都很慶幸阿梨的存在。他們去年的糧食就因為天公不作美,在豐收時節下了場大雨,導緻農作物沒有被及時收割都爛在了地裡,而農作物的損失對農人來說是巨大的打擊。
不可否認,阿梨的存在也給他們土方家帶來了不少獲益。土方家平素與街坊鄰居也是和睦相處的,他們或多或少都沾了點阿梨帶來的便利,所以對土方家不甚出門的陰陽師大人帶着點敬仰,今年豐收的時候都時不時送來一些自家地裡出的好東西,想把自家的女兒嫁進來,希望能這樣年年分享這樣的豐收。
不過也有拎不清的人嫉妒土方家不把陰陽師大人拿出來和大家一起分享,讓每個村的人都能得到這樣的好處。
笑話,先不說阿梨本來就是他們土方家的人,他們為什麼要把本來就屬于他們的東西分享出去。
為五郎當然不會同意,這樣的态度,也使那些人因為自己肮髒的私欲沒被滿足就開始加入“土方家的女妖的謠言裡,都說他們的收成不好是因為把他們地裡的糧食都被女妖用妖術轉移到土方家去了。
對此,為五郎很頭疼。
為五郎不理解,人們,為何總會對同類如此狠毒?
阿梨對十四,雖然說是父女,但更多的是保護者的姿态在十四身邊(也許是現在的十四過于年幼)。
如果十四不和他們打架,阿梨或許永遠不會在意他們。
現在,阿梨注意到他們了。
他覺得,兩個孩子今晚肯定要出去鬧一通,不過沒關系,他會給他們兜着。
為五郎在原地笑了兩聲,拍拍自己的袖子,去吃飯了。
阿梨是從未來過來的,不管這件事是不是真的,為五郎已經差不多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