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來,阿梨身體裡面的意識還算天真,暫時沒有造出多少麻煩。
隻是……
他的孩子去哪裡了?
“唉……”
無聲的歎息在靜谧的空間裡響起,不知是誰的歎惋。
………
被土方念叨的阿梨此刻正飄在一處白茫茫的地方,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心,就好像……回到被孕育時,泡在子宮的羊水裡那般。
她想試着回到地面上,但是内心又對這裡十分不舍,像嬰兒貪戀母親的懷抱那樣貪戀這裡。
隻是一刹,阿梨回不去了。
但她沒有對此産生任何懊悔的情緒。
周邊是宛如長河般奔流不息的阿爾塔納能量,阿梨甚至能感覺到有無數的支流正在往一處奔流,就像海納百川一般彙聚到那。
阿梨猜測,自己大概在某支龍脈裡吧。
低頭,發現自己果然不是實體,透明的手掌告訴她自己現在是靈體狀态,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靈魂出竅了。
随波逐流,阿梨跟着能量波濤回到了自己的誕生地,地球深處巨大的能量之海,亦是“生命之宮”。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之根,萬類之根。
這裡是一切地球有形或無形生命被孕育的地方,也是這個星球的生命死後回歸的地方。
生命在這裡以最原始的能量被彙聚在一處攪混,然後就像工廠分裝線那樣重新包裝,化作一個個能量團扔出地殼,抛到地面之上的世間。
隻不過自己為什麼會回到這裡?她難道死了嗎?
想到自己失去意識前做的事情,阿梨發誓,自己以後絕不會再亂回憶什麼東西了,明顯是有東西在刻意阻礙她,現在因為她貿然的舉動,她要被回爐重造了。
到了這種時候,阿梨居然對自己的死亡沒什麼情緒,更多的是在擔心爸爸知道自己去世難過了怎麼辦?她現在也沒辦法回去安慰。
還有真選組的大家和小梅。
人們因為不同的信仰和文化,對死亡的看法也是不同的。
于阿梨而言,死亡之後,所有生命都會以最原始的姿态回歸地球,以非實體和實體的姿态融入地球,最後,無處不在。
花是我,草是我,菩提是我,萬物皆是我。
所以阿梨并沒有多少悲傷,因為對她而言,自己隻是換了個方式陪伴家人。
阿梨突然有些釋懷,感覺就算爸爸去世了隻要是壽終正寝,自己大概都能接受吧。
害,想遠了。
普通人在這裡,大概已經連個魂形都沒了吧,都化成能量了。
仰面漂浮在這片海裡,能清晰的看到有一部分能量在往上面彙聚,那裡有一根粗長的管道,就像有根注射器從外面插了進來,正源源不斷的抽取裡面的“血液”。
那上面大概就是終端塔吧。
擡手,感受從指尖調皮溜過去的能量流,阿梨從未這麼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和“人”的不同。
海裡沒有空間和時間的概念,阿梨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己還沒化掉。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股吸力,像抽水馬桶似的,把她沖了下去。
阿梨隻覺一陣天旋地轉,自己就來到了一處似乎是走廊的地方。
在這裡,才有了些實感,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會,阿梨縮了縮腳趾。
光着的腳丫子踩在地面上,甚至能感覺到地闆的冰冷。
這裡并不是普通的走廊,周邊有着像鐘表儀器一樣的巨大齒輪,正咔哒咔哒的有序行進着,輕輕觸摸,還能産生陌生的影像,仿佛裡面有一個人正經曆他的人生,像是記憶,又像是時間的運行。
不隻有人的,還有一棵草的一生,萬物衆靈的生前影像仿佛都在這裡了,看多了,甚至會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然後迷失在這些記憶裡,對自己無法有一個确切的認知。
記憶是一個人自我認知的基石,而這裡各種各樣的記憶觸手可得,如果普通人接受了這些大概會崩潰。
腳下傳遞上來的冰冷讓阿梨打了個寒顫,姑且把這裡稱作時光走廊。
擡眼,走廊的盡頭是一扇光門,仔細一看,這張古樸的大門,居然和自己的夢境大門有些相似。
阿梨想過去,但走廊并不是連貫性的,就如無序記憶一般分散各處。
忽有所感,擡腳,輕踩地面。
有無數花草自她雪白的足尖生出,逐漸鋪滿周圍的空間,生機勃勃的蔓延至光門之前。
阿梨踩在青草與繁花鋪就的綠色地毯上,向光門走去。
立于光門之前,阿梨将手伸了進去。
這個行為看起來很沒有警惕心對吧?隻是不知為何,在這裡,她生不起任何敵意,反而有種隻在土方那才感受過的歸家的喜悅。
在徹底進入光門之前,阿梨看了一眼古樸大門的把手處,那裡沒有梨花紋。
被一團柔軟的光包裹住,阿梨來到了一片海上。
蒼碧之海的海面如鏡子般平滑,将浮着白雲的天空清晰的倒映在裡頭,宛如無數文藝作品裡描繪的天空之鏡。
距離阿梨幾十米處,一位少女背對着他站在這如鏡的海面上,其身形與她接近。
“你來啦——”
少女的微笑着轉身與阿梨對視,集世界偏愛而生的容顔無人不為之傾心,隻是阿梨并不在意這個,眼眸在看見少女容貌時微微睜大。
夢中無數次聽過的飄渺聲音在此刻有了解答。
她在時光的盡頭——
看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