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了一天,人的内心總會有些疲勞,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回到組裡,組員們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晚上阿梨洗了個澡,連頭發都沒吹,就用幹毛巾包着睡覺了。
熄了燈,唯一的主人也睡了,房間裡黑暗而沉寂,隻有主人逐漸均勻的呼吸聲。
【你不在的時候,還是我在為你維持身體,你就讓讓我,把身體的控制權稍微交給我一段時間不好嗎?我真的很想和爸爸相處。】
稚嫩的童音帶着些祈求,好像有些委曲求全的意味。
但是身體的主人并沒有因為他的祈求就心生憐憫,反而因為被擾了清夢十分不悅,阿梨懷疑,這孩子就是故意在她要睡着的時候說話的,裝可憐。
【我得提醒你,你并不是爸爸的孩子。】
阿梨在心裡冷漠的回複他,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心裡卻冒出一個想法。
她對他的壓制力沒過去那麼強了。
過去它隻有掠奪占據本能,而現在他有了意識。
阿梨暫時找不到他産生意識的原因,隻能歸結于自己靈魂出竅時他找到了和她身體相處的辦法。
現在他們的情況更像是一體雙魂。
【我知道我不是,但我也可以是啊。】
小男孩這樣在她的腦海裡道。
阿梨微微皺眉,在腦海裡與他對話:【你有什麼目的。】
【沒有目的啊,非要說的話……】稚嫩的聲音帶着渴望:【就是非常喜歡土方十四郎。】
“啊?”阿梨忍不住驚呼出聲,抓着被子猛地坐起身。
和式建築就這點不好,牆都跟紙糊似的,走廊這頭傳來的聲音,盡頭的房間都能聽見。隔壁的土方聽到動靜,揚着聲問了一句:“怎麼了阿梨?”
“啊……沒事,就是腳趾撞到桌腿了,問題不大。”阿梨含糊的敷衍過去。
“那要不要包紮?”
悶悶的聲音從隔壁傳過來,似乎是已經腦補出隔壁女兒冒冒失失的樣子,土方嘴角不由得彎起。
“沒事,很快就愈合了。”阿梨趕緊回答。
“好。”土方沒再多問,抱着慈父心态入睡。
隻是他不知道,這一睡,自己在未來就多了個崽。
牆的對面,阿梨還在和不知名的男孩在腦内叽叽喳喳的争論不休。
【你幹嘛非得在腦子裡和我說話?剛剛差點就被爸爸發現了!】
阿梨被吵的揪自己頭發,神情煩悶,明顯對自己身體裡多了個意識感到非常煩惱。
畢竟身體裡多了個叽叽喳喳的存在,時不時就在自己需要休息的時候打擾,時間久了真的很容易精神衰弱。
【這不是隻能和你說話嗎,你放我出來保證不煩你,我去隔壁找爸爸說話。】小男孩理不直氣也壯。
【哈?别開玩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一個危險分子啊!對自己有點自知之明好嗎?而且爸爸也要休息了。】
阿梨抓着被角滿臉不耐的躺回去。
男孩:【啊?你是在嫌棄我嗎?】
阿梨:【不然呢?難不成你還覺得自己是個什麼好鳥嗎?】
男孩:【那個人格的個人行為不要上升到我身上好嗎?我還什麼都沒做呢。】
阿梨:【就算是人格,那曾經也是一體的,人類的心理學裡有一個病症,叫做多重人格障礙,你與他也不是一體多魂。一個人格犯下的錯難道會因為身體的主意識換了就消失了嗎?那一個星球級的血債誰來背?】
【空氣嗎——】
【你的血也是他的血,不是這個時空的——】
阿梨在腦子裡吼完這句話男孩的聲音就沉寂了。對此阿梨一點也不在意,她閉上眼睛,準備睡了。
可能這樣有些兇了,自己剛剛的行為就像把一個人犯的罪扣在他拉出的便便上,哪怕被排出身體,便便依舊和主人同罪。
不過人類的倫理放在阿爾塔納上确實有些可笑。
那怕這個新生的意識的雙手很幹淨,什麼也沒有做,但有一點阿梨可以很确定。
他的身上背負着業孽。
這也是阿梨認為他不是完全無辜的原因。因為他在她的身上,所以他的業孽在侵蝕她。
過去阿梨找不到緣由,隻能抵抗不知緣由的侵蝕,現在看來,業孽在他的身上,而她隻是被連帶了而已。
說來,那人也不知道有沒有意識到身上的龐大業孽。
一心尋求包括自己在内諸物燼滅的人,到頭來隻有自己想死死不成。
一個人的人命所帶來的業孽對他而言或許不大,但一個星球生靈的呢?
哪怕那個世界的地球阿爾塔娜能量消失他都還活着,何嘗不是世界對他的詛咒?
阿梨對男孩的心理很複雜,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由獻祭許多無辜人的血肉而誕生的嬰兒,其存在的本身就是罪孽,但他又是新生的嬰兒,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嬰兒,又怎能怪罪?
阿梨也很難受,這種情況下,她會選擇處理掉嬰兒。
類似的抉擇她不是沒做過,在一次異世遊中,她親手殺死一個吸收了無數信徒血肉而重新以嬰兒姿态活過來的邪神。
新生血肉爆裂在手掌中的感覺她這輩子都不會忘掉,與之而來的是血債消除,驗力的飛速增加。
她沒沾過無辜的血。
想到那個土方和近藤一起教導她武藝的昏黃下午,她一次次揮刀,身上汗如雨下,他們在測試她的極限,目不轉睛的觀察她,就像盡責的老師。
這一觀察就從上午看到了下午,不少組員都離開道場了他們還在。雖然盯的有些疲累了,但兩位長者還在堅持。
終于,再也沒辦法調動自己身上任何一塊肌肉的阿梨癱倒在地,爬——對,就是用爬着的姿态爬到礦泉水瓶那,用顫抖到幾乎舉不起來的手臂擰開,小心的喝着。
中途土方其實有試圖給阿梨喂水,但被她忽視了,或者說那時候的阿梨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土方想幫她,隻是一門心思的想喝水,到達極限的她将僅剩不多的注意力全投注在那瓶放在道場邊上的水,沒有餘力注意土方。
喝了點水,阿梨恢複了一點意識和力氣,翻了個身仰躺着,胸口劇烈起伏,依然在喘氣。
臉上有濕熱的感覺傳來,阿梨雙目茫茫了好一會才看清是土方在用熱毛巾為她擦汗,一向淩厲的灰藍眼眉低垂着,有些不忍。
土方隻是讓阿梨保持着偏快的速度一直揮劍,這孩子就真的一直揮,帶着股憨,好像土方不叫她停她就不停似的。
中午組員們都去吃飯了,她還在那裡揮,土方和近藤也沒去,抱着試探孩子極限的想法就這樣陪着阿梨在道場呆了一天,直到用完午飯的組員都在外面溜一圈回道場的時候才發現這三個人還在。
敷在臉上的溫熱離開,粘在皮膚上的水開始在空氣裡蒸發,帶來絲絲的涼意,緊接着溫熱濡濕的感覺轉移到手上,土方開始擦阿梨的手臂了。
他在用這種溫和的方法默不作聲的緩解阿梨的疲勞。
近藤坐在她身邊扶着她的胳膊,試圖讓她靠着牆壁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