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個該死的家夥,為什麼我的身體還會崩裂!”
“是他做的手腳嗎?混蛋!我的手…”
“為什麼攝入的血越多越痛苦?我已經兩個月沒辦法合眼了,這簡直就是精神上的折磨…”
“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們要找到真正能實現永生的辦法,他的血根本就不是永生的聖水,是毒藥,徹徹底底的毒藥!”
“他是不是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了?”
“不,不,是我們引狼入室,該死!”
“必須啟動那個計劃了!”
“可是那個計劃還沒完成……”
“我們已經沒有别的辦法了!!”
“姐姐快醒醒!!”
兩道聲音同時在耳邊炸響,從海量信息裡抽身的阿梨猛的睜開眼睛,大腦來不及消化就看到自己的弟弟被一個并不陌生的男人掐着脖子提在空中,小臉憋的通紅時刻要缺氧昏過去。
轟——
巨大的響動在休息室回蕩,被解放初雪難過的跪在地上咳嗽着,直到新鮮空氣重新填滿肺腑才漸漸緩和下來,刺過頭就看見野姐姐那原本澄澈的灰藍瞳孔此刻布滿腥紅,渾身緊繃,雙手死死掐着男人的脖子。
“你該死——!”阿梨憤怒的聲音響徹小小的休息室。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該聽令于我!我才是你的創造者!”
那人垂死掙紮着,不甘心就這樣被自己的試驗品終結生命,在他眼裡,面前壓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是能讓他登頂宇宙科學最高寶座的憑依,他還沒登上去,怎麼能死呢?
是啊,他不會死,利用她身體的秘密改造自己,他永遠都不會死。
想到這,他又露出得意的笑容,挑釁一般。
那表情仿佛在說:就算你殺了我又怎樣?我還會活過來。
這個女孩身上的寶藏,是比生物基因、精神力探索都更加珍貴的東西,哪怕是稍稍窺見冰山一角都能讓他看到更加匪夷所思的世界,一個能知曉宇宙根本、生命究竟從何而來的機會。
可是他隻聽到女子的哼笑。
“你的傲慢已經讓你瘋魔到失去理智了嗎?”
“是什麼讓你以為能駕馭我?”
“又是什麼讓你以為,你能永生?”
想到腦袋裡儲存的實驗數據,那裡閃過無數難以用人來形容的實驗體,阿梨就覺得這個人已經瘋魔到沒救了。
憑他?也配。
什麼意思?
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僵化了一瞬,猛然意識到什麼,她的意思是,他會死?
可她憑什麼?
因為她想他死——
這個念頭一出現,男人覺得自己渾身都被黏膩陰冷的氣息包裹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去問。
可她憑什麼?
再次對上那雙眼睛,深邃的、神秘的,仿佛天文望遠鏡觀測到的星雲,遙遠、璀璨又深不可測。
但她的目光又是冰冷的,像看一個死物。
這讓他全身都在戰栗,呼吸不暢使他整個人都紅的如同煮熟的蝦一般,想要弓起身子卻又被壓的無法動彈。
她就那樣看着自己,又仿佛在看一個路邊和同樣露宿街頭侃侃而談的流浪漢。
見識短淺,隻是聽到一點動靜就以為自己看到全世界,瘋狂的想得到别人的認可和尊敬,想淩駕衆生之上,将自己的看法傳遞給他人試圖獲得認可,以得到自尊心短暫的滿足的狹隘之人。
傲慢至極,自卑至極,也……
可憐至極。
不要,不要這麼看着我,不要——!我是最厲害的,是我發現了讓計劃能繼續的M系列,隻有我才能讓M系列疊代,你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價值,隻有我,隻有我!
難道你就知道的比我多麼?你憑什麼用這種眼神看我?
男人想呐喊,可是被扼住了喉嚨的他隻能發出沙啞的不明音。
“你不該探索禁區的,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放出了怎樣的怪物。”
什麼禁區?什麼怪物?
這個問題在男人的腦海裡出現後,他那在阿美麗星也算得上頂尖的大腦立刻就為他分析出答案。
“人類的科學,到底是在為人類這個集體探索出更好的未來,還是在自取滅亡?”
“生命的禁區不容探索,生命的尊嚴不容踐踏!”
明明人更強大,這個種族總能做出讓天使震顫的進步,可為什麼其中一部分要成為看起來強大的天使?
他想回答她的問題,可是下一個徒勞的呼吸裡,他隻聽到一聲歎息,不甘的睜大眼睛失去了聲息。
人死了,阿梨卻隻感到無力,滾在屍體的邊上癱着,此刻她的内心空虛極了,有一瞬間也生起了難以抑制的毀滅欲。
每次奪取他人生命時,她都會有這種快要迷失空虛包裹。
可是不殺人,就會有更多的人因為他們死去,她的手已經沾滿惡徒的污血了。
鏡頭内的少女疲憊又虛無,端坐海中之海的支配者隔着虛空輕輕撫摸她的臉頰,眼裡是癡迷。
【執掌生命權柄的存在有了偏心,那算是人,還是……】
【………】(被模糊掉的呓語)
【天之禦主,三生太一,大宇宙……】
【………】(被模糊掉的呓語)
阿梨隻覺得眼前模糊,喚醒她的,是落在臉上的溫熱,努力喚醒意識,她看到了初雪的臉流滿面的小臉。
她想起來了,她殺他,是為了保護初雪。
“别哭…”阿梨伸出手,輕輕擦去他的淚水,可是眼淚越抹越多,像小噴泉似的,她無奈歎息:“怎麼那麼愛哭啊。”
“對不起姐姐,對不起,都怪我,嗚嗚,都怪我太沒用了嗚嗚,我以後一定不挑食,好好吃飯變強壯。”小初雪打着哭嗝,自責的想多吃點飯,他想變強,他想保護姐姐。
那個人本來不會發現他們的,但他太緊張放了個屁才被發現的,嗚嗚嗚都怪他。
聽完初雪叙述的阿梨也沉默了,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但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于是摟過初雪抱在懷裡,一下一下慢慢輕撫,就像他每次夢魇時那樣。
實驗室是冰冷的,而人的溫情卻是暖和的。
——此刻安慰初雪的阿梨和過去土方安慰她的模樣重合了。
其實私心裡,阿梨并不想讓初雪看到自己暴力的一面,主要還是怕給孩子留下心理創傷什麼的,但如今看到初雪這個樣子,她懸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
嗯,這孩子像我,大場面都波瀾不驚的。
仿佛剛剛殺完人空虛的不是自己。
小初雪長的很快,如今已有五歲幼童的模樣了,放在同齡人裡也算很大隻,但阿梨還是能輕而易舉的抱起他。
隻是他們剛動身,外面就傳來了大動靜。
奔出去看才發現是克隆體一個個都破除了培養罐走出來,每一個都擁有和阿梨如出一轍的面容。
她們奔跑着、跳躍着,像敏捷的豹,無序又無情的捕殺這個實驗室裡的人,如果放出去,不知道會制造怎樣的災禍,亦或是被人抓走利用。
這些是生化永生計劃書裡被标為副産物的克隆體,但是那個男人秘密研究的主要目标。
男人的研究不是剔除因子留下可永生的物質,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發現了真正能讓人永生的就是因子,一個最可能讓人類接近神的存在,所以接下來所有的實驗都圍繞着因子進行,他甚至創造了最接近神的克隆體。
可是這些克隆體沒有思想,沒有人給予她們的靈魂,所以她們隻會憑借着本能去複刻人類曾經對她們做的。
但實驗終歸隻是實驗,他不是行星級别的存在,當前科技也沒有星系級别的計算機可使用,沒辦法孕育出一個阿爾塔納,最終造出的仿制品與原身相比,就像一個易碎的玻璃容器。
至于為什麼要用玻璃容器形容……當阿梨攔着那群克隆體然後被一腳揣碎胳膊,又看到不小心撞碎了一個克隆人的小初雪那震驚的眼神時她是這麼想的。
好脆皮的身體。
最後她也不管這些人了,點了把能燒毀那裡一切的真火抱着小初雪就跑。
這裡可不是地球,容不得她造啊。
花了點時間搞了台翻譯設備,阿梨牽着初雪流浪了幾天才找到高杉晉助的人,明明是一波人馬,卻過了快一周才成功彙合。
收拾幹淨換上新衣服的阿梨和初雪将他們在實驗室的事情描述了一遍,高杉晉助沒有看眼前陌生的女人,安靜的聽着,坂本辰馬和來島又子卻不停的發出類似“哇”“蕪湖”的驚歎聲,然後被武市變平太教育要淑女要紳士,才安靜下來聽他們說話。
聽完後,高杉晉助提問:“所以你在回來之前放了把火是嗎?”
“啊,是的,怎麼了?”阿梨被問的有些不明所以,但當她看到高杉打開電視後,那新聞直播裡實驗室滔天的火龍卷,詭異的沉默了。
當時她放出的火,如今已變成了無法澆滅的山火,在實驗室附近吞噬所有它能吞噬的。
完蛋,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