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澤翔太扭過頭看他,萩原目光定定地注視着佐久間家的大門,眼神極具壓迫感,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下意識伸手摸上自己的配槍,“什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SAT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來,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刻,我隻能自己去救小陣平了。”
“你别沖動。”吉澤翔太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先不說你要怎麼進去裡面,佐久間優手裡還有炸彈呢,萬一你準頭不夠,沒一槍把他打死,讓他啟動了炸彈,那……”
萩原研二似乎被說服了,沮喪地垂下了頭,“你說得對,自從警校畢業之後我就沒摸過槍了,現在的我可能連人都打不中。”
“是啊,所以還是再等等,等狙擊手來吧。”吉澤悄悄松了口氣。
“但如果我說炸彈是假的呢?”
剛剛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來,吉澤翔太皺起眉頭,“你不相信那篇博客?我們的同事去河邊确認過了,那裡有炸彈爆炸的痕迹和一些屬于犬類的身體組織碎片,佐久間優沒有說謊,他真的能造出炸彈。”
他突然想到萩原研二是爆.炸物處理班的人,可能從那些照片裡看出來了什麼端倪,所以又問:“你說炸彈是假的有什麼證據嗎?”
“我沒有證據,隻是一個想法。”萩原語氣淡淡地說,“炸彈是佐久間優自己做的對吧,制作炸彈是很精密的工作,制作炸彈的人性格也都很謹慎,佐久間優隻是想出名,他不想死,他也怕不小心出什麼意外把自己炸死,所以,我賭現在房屋裡的炸彈是假的。”
吉澤翔太搖了搖頭,“這種理由我不能接受,我不會把槍借給你,再冷靜地等等吧,警視廳的人馬上就到了。”
像是附和着他的話,刺耳的警笛聲遠遠地傳來,很快就聽得非常清楚,衆人臉上緊繃的神色頓時輕松下來,彌漫在空氣中緊張不安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黑色塗裝的特種車輛停在街道路口,車廂門打開,下來一隊全副武裝的SAT警察。純黑的作戰服,頭盔反射着無機質的冷光,從頭到腳包得嚴嚴實實,給人一種深沉的生人勿近的感覺。
當其他人都攝于SAT的氣場不敢靠近的時候,萩原研二第一個大步走上前。
“來得太遲了!”
“是,非常抱歉。”
領頭的像是隊長一樣的人物對着萩原研二敬了個禮。萩原訓斥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對方還以為他是警備部的高層長官,親自來現場監督行動。
“趕緊準備救人吧。”萩原研二擺擺手,示意他們過去。
“是。”
萩原研二跟着SAT的隊長走到指揮桌旁,自然地加入了這次行動。
桌子上鋪着一幅圖紙,是SAT到來之前,佐久間優的母親畫的自家的建築平面圖,方便警方設計救援方案。佐久間優的母親指認照片裡的背景就是他家一樓的客廳,進而确定了人質、綁架犯和炸彈的具體位置,但是佐久間優很聰明地把家裡所有窗簾都拉上了,狙擊手來了也沒有用武之地,隻能靠SAT隊員突入房屋後控制住他了。
救援方案很快就被制定出來了,但是還缺一個關鍵角色。
SAT隊長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談判專家呢?談判專家快到現場了沒有?”
手機開了免提,周圍的人都能聽到聲音,“談判專家們昨天晚上聚餐,集體食物中毒進了醫院,現在還下不了床。”
“什麼?!怎麼可能?”平常一個月也用不到談判專家一次,現在正需要用人的時候偏偏全都進了醫院,簡直像是天意在阻攔他們救人一樣。
“該死!”小隊長挂斷了電話,向在場的其他人詢問道:“那犯人的父母來了嗎?”
“來了來了,他的母親在這裡。”一名女警帶着一個妝容精緻、衣着講究的女人走了過來。
“你好,夫人,現在時間緊迫,我就直說了,我們希望你能和裡面的人進行對話,安撫他的情緒,最好能勸他放棄犯罪,主動釋放人質。”隊長說。
女人好像是哭過了,用手帕擦了擦泛紅的眼角,整理好表情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等一下。”萩原研二開口叫住他們。
他走到女人面前,“佐久間優的父親呢?他怎麼不在?”
女人一愣,旁邊的女警解釋道:“我們聯系過他,佐久間的父親聽說兒子綁架了警察很生氣,說自己沒有這個兒子,然後就挂斷了電話,應該是還在生氣所以不想見人吧。”
“他是覺得丢臉所以不想過來吧。”萩原研二嗤笑道。“你呢?你作為母親,和佐久間優的關系怎麼樣?”
像是急着想證明什麼,女人迫不及待地答道:“我和小優當然是母子連心,平常都是我在關心他照顧他,陪着他學習做作業,隻要我去說,小優一定會聽我的話住手的。”
“是嗎?那你知道他在學習制作炸彈嗎?”
女人一下子被噎住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說:“那個……這麼專業的事我當然不懂,我隻知道小優在搞什麼科學研究,作為母親,看到兒子上進當然要支持他啊,小優人很聰明又努力,他上個月還得了東京市中學生發明比賽的一等獎呢。”說着,女人的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神情,像是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兒子現在是個綁架犯。
萩原研二繼續問她:“那你能說出來他喜歡吃什麼、喜歡玩什麼、有沒有喜歡的女生之類的事嗎?”
“小優吃的都是我按照科學配比做的營養餐,他每次都會全部吃完,那些會讓他沉迷變得軟弱的遊戲小優也從來不碰,至于喜歡的女生……”女人微微一笑,自信地說:“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萩原研二用直白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這樣的行為很不禮貌,他平常不會做這麼無禮的事。
“看你的穿着打扮,早上出門是去參加社區的媽媽會了吧。”
“是的。”
“去和其他媽媽炫耀自己的兒子獲獎了吧,你們夫妻倆都一樣地愛面子啊。”
無視了女人臉上僵硬的神情,萩原研二好整以暇地接着說道。
“你打算怎麼勸說佐久間優?說他給他的父母丢了臉,讓他的父母以後在鄰居面前擡不起頭,還會影響父親在公司的事業。平常你這麼說或許會讓他乖乖聽話,但現在,從他做出綁架這種出格的事情開始,他就不是父母眼裡的乖孩子了。”
半長發警官對她客套地笑了笑,話語裡滿是嘲諷,“恭喜啊,這下全東京的人都認識佐久間優了,你們成了名人的父母,趕緊去補個妝,還有準備一下在記者面前的發言稿吧。”
女人沒有作聲,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目光憤憤地盯着他。沉默着僵持了片刻,她突然轉身就走,高跟鞋哒哒作響,腳步用力到像是要把水泥地面給踩裂。
SAT隊長看着女人的背影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轉頭看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收斂了虛假的笑容,語氣沒有了剛才的咄咄逼人,向他解釋道:“佐久間優的母親不是好的人選,她隻會給他更多的心理壓力。”
“那現在怎麼辦?”萩原研二看起來一副很靠譜的樣子,又是自己認為的來監督行動的長官,所以隊長不自覺地詢問他的意見。
他低頭看了桌子上的地圖一會兒,紫眸裡劃過一絲決然,“如果是為了吸引犯人的注意力的話,那我來好了。”
“诶?!”
SAT隊長不禁愕然,他沒想到面前這個長官竟然願意親自參與到行動之中,那些高官向來都是待在辦公室裡遠程指揮,等任務完成後再出來領功勞,畢竟,日本的職場裡有這樣一條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潛規則——下屬的功勞就是上司的功勞。
“但是……”
隊長露出猶豫的神色,這條潛規則還有下半句——上司的過失就是下屬的過失,萩原研二又不是專業的談判專家,如果他搞砸了,刺激綁架犯殺死了人質,直接導緻任務失敗,承擔後果的人也不會是他,而是自己和手下的隊員。
“現在也沒有其它選擇了吧。”萩原研二稍稍提高了音量,催促他趕快做決定。救援行動多耽誤一分鐘,松田陣平就多一份危險。
SAT隊長皺眉凝神思考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他決定冒險相信萩原研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