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就是兩條腿上的槍傷,還有上半身大面積的燙傷,萬幸,子彈沒有傷到骨頭,燙傷也沒有到需要做植皮手術的地步,醫生說恢複得好的話一個月就可以出院。”
“那我運氣還挺好的嘛。”松田語氣輕松地說道。
“你要是真的運氣好,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
“嗯,幸好是我。”
“什麼?”萩原研二微微皺眉。
回憶着自己被綁架那天佐久間優的話語和神情,松田不确定地說道:“那個小孩好像原本的目标是藤本來着,剛好那天藤本請假回家了,我一個人去處理報案。”他頓了頓,蒼白的面龐上浮現出淺淺笑意,“幸好當時去的人是我,如果是她的話,說不定就撐不到别人來救了。”
萩原研二緊抿着唇,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沉,看起來不太贊同他的話。
房間裡的氣氛不知為何陷入了沉默,病床上躺着的卷發男人看了看面色不虞的青梅竹馬,開口換了個話題。
“說起來,佐久間一個初中生到底是怎麼把我放倒的?我當時感覺身體像是觸電了一樣,可我沒感覺到他靠近我。”
“确實是電,是泰瑟.槍。”萩原回答道。
松田一臉愕然,“什麼?日本怎麼會有這個?”
泰瑟.槍又稱電休克槍,是美國警方在用的裝備,它名字叫槍卻沒有子彈,而是從槍裡發射電極命中目标後,瞬間釋放出高壓電流使人失去行動能力,幫助美國警方保護自己的同時又減少了誤殺事件的發生。
“佐久間說他是從網上認識的朋友那買的,搜查一課聯合網絡分析中心調查過那個賬号,是虛假IP,什麼都查不出來。”
“好可疑啊,是有什麼人在背後指使他這麼做的嗎?”
“不是,佐久間否認了,說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
“呀,他這是被人利用了還傻乎乎地沒反應過來呢。”
萩原研二有點生氣,忍不住加重了語氣,連珠炮似的質問道:“小陣平為什麼要替他開脫?為什麼會覺得他是個善良的人?還是說你不能接受自己被一個初中生綁架的事實?你難道又把藤本警官的話給忘了,現在科技這麼發達,那些看起來弱小的人隻要有心照樣可以傷害别人,我就覺得佐久間優是心理變态,根本沒有人指使他。”
松田陣平不知道,在他躺在ICU裡昏迷的時候,審訊室裡,面對着一群兇神惡煞的刑警,佐久間優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悔改之意,還言之鑿鑿地說自己未滿14歲,不管做什麼都不會被法律懲罰。那副冷靜的、有恃無恐的表情,還帶着一點對警察的譏诮和不屑,讓在場所有人都氣得牙癢癢,握緊了拳頭壓抑着想一拳打在他臉上的沖動。
就是因為佐久間優對自己做的事所要承擔的後果如此清楚,所以負責調查這起案件的警察們和旁聽的萩原研二才會确定,他就是天生的惡人,是惡魔的孩子。
“好了好了,我投降,你别說了。”松田表情無奈。
萩原研二心頭泛起一絲委屈的情緒,自己這麼為他擔心生氣,受害者本人反倒好像根本不在意一般。
“小陣平難道就不生氣嗎?自己被佐久間搞得這麼慘。”
松田陣平頓時臉色一沉,“我當然生氣,他把開水澆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想殺他的心都有了。”
聽着松田用冷硬的語調說起自己的遭遇,即使早就見過他那副凄慘的模樣,萩原研二還是不由得心中一緊,仿佛又感受到了和當時一樣的痛苦。
此時松田稍微停頓了一下,語氣裡的寒意消失,神色平靜地接着說道:“但現在事情都結束了,我再生氣也做不了什麼。我剛才隻是理性地思考了一下,提出了一種可能性,不代表我原諒了他,如果他背後真的還有人,當然要揪出來和佐久間一起接受法律的審判。總之,這個案子就交給搜查一課他們去忙,我還是好好養傷,等開庭的時候去看被告席上的佐久間優吧。”
“小陣平還是那麼冷靜。”萩原感歎道。
“心浮氣躁乃是大忌,拆彈的時候要保持冷靜,平常也是。”松田露出輕松的笑容,話鋒一轉問道:“說起來,那天佐久間優和我炫耀過,他靠自學制作了炸彈,後來解決沒有?”
“嗯,千葉看過了,那顆炸彈是假的,和我猜測的一樣。”
松田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你早就猜出來了?怎麼猜的?”佐久間優曾經指着炸彈給他看過,他當時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更沒想過炸彈會是假的。
“佐久間優的想法我一猜就猜到了,他才不會拿自己的命去冒險。”萩原嗤笑道。
“揣測人心還是你厲害。”
病床邊的半長發男人自嘲地輕笑了一聲,低聲說道:“我就算猜對了也沒什麼用就是了。”
“别說這種喪氣話。”輕聲斥責過萩原後,卷發男人露出了難得的溫柔神情,眼眸含笑注視着他,“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害怕自己會死在佐久間優的手上,他有手铐,有槍,還有很多拿來折磨我的工具,我就像是砧闆上的魚肉任他宰割。但是後來,在我意識模糊的時候,我聽到了你的聲音,知道你在門的另一邊,正想辦法救我,我一下子就安心了,我相信你一定會把我救出去的。”
回想起當時那種無力的感覺,萩原研二半是沮喪半是羞愧地垂下頭,躲避着松田的目光,“其實我什麼都沒做,隻能守在門外面,等SAT的人來救你。”
放在大腿上的手被屬于另一個人的手輕輕握住,從手背傳來溫暖的觸感,他擡起頭看向手的主人。
“别這麼想,就是你救了我,我們之間就不說謝謝了,但我對你的好感度上升了10點,高興一下吧。”
萩原研二情不自禁勾起唇角,用力回握住松田陣平的手,“嗯,我被小陣平安慰到了。”
“趕緊振作起來吧,别讓我一個病人再費心思安慰你這個身體健康的人,這樣就本末倒置了。”
“說的是。”
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萩原研二揚起一個和往常别無二緻的溫柔開朗的笑容。
他将悲傷、憤怒、憂慮這些紛亂的情緒統統壓在心底,對佐久間優的恨意還沒有等到結果,那些推三阻四的人和網絡上那些傷人的話語他無法忘記,刻在心上的傷痕也無法像眼淚一樣輕易地被抹去,但好在他依然能握住松田溫熱的手,等待着松田用愛和時間将這些傷痕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