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陣平現在遇到了一個大麻煩——他沒衣服穿了!
松田陣平殉職之後,松田丈太郎曾和萩原研二提過要取走公寓裡的遺物,但被後者拒絕了。松田的衣服被萩原好好地收進了衣櫃裡,好像隻是主人近期不打算穿了一樣,還有其他的屬于松田的物品也沒有被丢掉,甚至還待在三年前的老位置上。為了不讓松田生活過的痕迹消失,萩原盡力保留着公寓的原樣。
今天,在衣櫃上層存放了三年的衣物終于重見天日。萩原研二把它們拿了出來,松田陣平伸手摸了摸,衣服上有種奇怪的澀澀的觸感,而且能聞到一股受潮發黴的味道。就算僅靠常識來判斷,松田也知道,放了三年的衣服不能立馬穿上身,至少得清洗過才行。
不太方便的是,公寓裡隻有洗衣機,沒有烘幹機,洗完的衣服隻能晾在陽台上,等它自然曬幹,而11月的陽光并不熱烈,就算現在立馬把衣服洗了,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才能穿上。
難道松田陣平今天隻能裸着了嗎?
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他可以借萩原研二的衣服來穿,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以前也幹過互換衣服這種事,沒什麼好嫌棄的。但隻有一件衣服是不能這樣幹的。
萩原研二蹲在地上,從衣櫃下面的内衣收納盒裡拿出一條深色平角内褲,轉了個身,提着内褲上面的兩個角展開給松田看。
“小陣平,要不先穿我的吧……”
“滾!”松田陣平的回答铿锵有力。
萩原研二急忙道:“我保證認真清洗過,而且從陽台收下來之後我就沒穿過,絕對是幹淨的。”
“就算它是幹淨的,那我也不穿。”
“小陣平有潔癖?”
“這和潔癖無關,正常人都不會同意吧,而且……”松田冷笑着說:“我要是穿了,你腦子裡是不是會想些什麼垃圾東西?”
被說中了心思,萩原研二不好意思地傻笑了兩聲。
這件事情暫時擱置,松田陣平用浴巾圍着下半身下了床,然後走進浴室洗澡。雖然搞不清楚死而複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複活之前,松田身上還穿着防爆服,所以他心理上覺得自己身上出了汗、不幹淨,想趕緊去洗一洗。
趁着他洗澡的功夫,萩原研二出門幫他買了新内褲和新衣服。回來的時候,松田陣平已經洗完澡,吹完頭發,坐在沙發上等着了。
東京11月的平均氣溫大約有17度,還沒到需要開空調的時候,但光着膀子還是能感覺到陣陣涼意,所以松田陣平洗完澡後,從衣櫃裡拿了件萩原的薄毛衣穿上了,下半身還是圍着浴巾。因為裡面沒有穿内褲,所以普通的褲子他也沒辦法穿,隻能先這樣遮擋一下。
松田陣平把新買的内褲和衣服清洗了晾到陽台上,然後,他和萩原研二兩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開始正式交換情報。
松田陣平告訴了萩原自己第一段人生裡經曆過的事,并着重講述了害死他們兩人的那兩次爆炸事件。在警視廳大樓裡看到那枚熟悉的炸彈後,他明白炸彈犯沒有消失,還正活在日本的某個角落裡,将來可能還會幹出類似于摩天輪上那樣的事。松田希望萩原有所戒備,自己的經曆或許能給他一些參考和幫助。
萩原研二告訴了松田他殉職之後的事。
當時炸彈爆炸的動靜太大,整個千代田區的人都感覺到了,幸好知道内情的人不多,最後對外統一的解釋是樓内設施老化導緻了爆炸,恰巧警視廳當時正在組織消防演練,所以除了松田陣平之外,沒有一人傷亡,這件事也沒有影響到A國總統訪問日本。
外部輿論很快平息下來後,警視廳内部開始對這次拆彈任務失敗進行追責,大森警官被停職思過了一段時間,而松田陣平看好的接班人西原研一似乎被吓怕了,說什麼也不肯再留在爆.炸物處理班,申請調職去了下面的警察署。
至于萩原研二自己在這三年裡做了什麼,他也對松田陣平和盤托出。
松田死後,萩原為了得到炸彈背後之人的線索,綁架了副總監,從後者嘴裡得知了炸彈是“特基拉”的手筆,這個人就是松田偷聽到的犯罪組織的一個高級成員,又為了找到特基拉,他通過宮崎慎介加入了那個組織。三年裡,他獲得了組織的信任,拿到了“蒙特斯”的代号,但是一直沒有見到特基拉,隻知道他是個三十多歲的英國男人。
另外上個月,萩原研二升職去了警察廳警備局,現在是警察廳的超級新人。
松田問:“那你的夢想呢?實現了嗎?”
萩原愣了一下,“什麼夢想?”
“喝遍全東京的酒吧,然後給它們寫點評的夢想。”
萩原研二努力牽動嘴角,露出一個僵硬難看的笑容,“我早就忘了這回事,而且很久之前我就戒酒了。”
沉默片刻,松田陣平鄭重地看着他說:“謝謝。”
他不會說“你不需要為我報仇”、“我希望你為自己而活”之類的話,作為受益的那個人,如果連他都這麼說,不就是徹底否定了萩原研二這三年的努力和付出嗎?這麼做也太混賬了。
将心比心,在松田陣平的第一段人生裡,他遞交過很多次去搜查一課的調職申請,同事和上司都知道他想幹什麼,也經常勸他向前看。每次一聽到他們說這種話,松田心裡就感到無比厭煩,難道想為好友報仇就代表他沉溺于過去嗎?難道人死了,就這樣忘記他才叫堅強嗎?後來聽的次數多了,松田幹脆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但如果是萩原研二對他說這種話,松田一定會狠狠地揍他一頓。
所以,在自己殉職三年之後,面對着做出了同樣選擇的萩原研二,松田陣平隻能認真地向他道謝。
謝謝你為我放棄了自己的夢想,謝謝你為我深入虎穴找兇手,謝謝你這三年的記挂與惦念,謝謝你傾注給我的深厚感情。
萩原研二由衷地笑了起來,“不客氣。”
下一秒,他的笑容裡多了幾分狡黠,語氣輕佻道:“小陣平現在肯定很感動吧,能不能讓我親你一下?”
“不行。”
松田拒絕的話語直白到冷酷,萩原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
松田接着說:“看來你把我的話聽進去了,會征求我的意見了。”
他臉上浮現出滿意的微笑,擡手在萩原的頭頂上輕拍了兩下,“做得很好,我表揚你。”
沒想到自己居然被當做小孩子對待了,今年26歲、身高1米87的半長發男人眨了眨眼睛,半晌沒回過神來。
毫無預兆地,萩原研二猛然撲到松田陣平身上抱住他,兩個人倒在沙發上,萩原把頭埋在松田的胸前蹭來蹭去,帶着止不住的笑意悶聲道。
“真是的,小陣平太可惡了,就仗着我喜歡你,居然這麼對我,可我真的好喜歡你,小陣平,我愛你,喜歡、喜歡、最喜歡、最最最喜歡你,小陣平……”
“别動!”
原本和他一起笑着的松田陣平突然沉聲命令道,并且一隻手按住萩原的腦袋不許他亂動。
于是房間裡的聲音倏地一下全部消失了,萩原研二保持着這樣别扭的姿勢安靜地等了幾秒後,忍不住擡頭去看松田。
卷發男人仰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看着天花闆,神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