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來試一試吧。”

突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後，松田陣平把手裡的煙摁滅，然後拍手兩次，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微微低頭，做出祈禱的姿勢。

卷發男人站在陽台上，室内溫暖的燈光灑到他身上，為他染上一層朦胧的暖色，平日裡銳意十足的面龐顯得沉靜溫柔，如同一副稀世美麗的油畫，珍藏在古堡數百年，今日終于被外人窺見了一眼。

萩原研二被深深地吸引了，一眨不眨地凝視着他，貪婪的占有欲充斥着那雙下垂眼，原本澄澈的紫色因而顯得深邃晦暗。等松田陣平結束祈禱，睜開了眼睛，他又立刻恢複了正常的表情。

“小陣平是在許願嗎？”他問。

“嗯，我剛剛向神明許願，希望那個犯罪組織今晚就覆滅，看看祂會不會實現我的願望。”

萩原失笑道：“就這麼随便地許願？我覺得小陣平不夠誠心，願望可能不會實現哦。”

松田不在意地說：“那算了，寄希望于神明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本來就不靠譜。”

“小陣平……”萩原研二的聲音有些猶豫。

“嗯？”

頓了頓後，他輕聲問道：“小陣平，等你能夠出門，生活恢複正常之後，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嗎？”

松田陣平将兩條胳膊搭在欄杆上，看着腳下的城市夜景，沉吟了一會兒，“嗯……我想是想過，但沒什麼好的想法。”

“說來聽聽？”

“我肯定是要去找炸死我的特基拉報仇的，但首先，我得找份工作謀生，警視廳那邊回不去，駕照之類的身份證件肯定也都注銷了，找工作很麻煩啊。”

萩原研二立刻道：“這個不用煩惱，小陣平可以用我的錢，我現在是警部，又升了職，工資養活我們兩個人綽綽有餘。”

“可我不能一輩子花你的錢，也不能一輩子不工作，你願意養我，我還不願意這樣呢。”

松田陣平抓了抓頭發，思索着說：“我以後或許會回老家吧，問問熟人有沒有适合我的工作，小地方有熟人介紹，沒有證件應該也可以。”

“實在不行的話……”他低頭露出挫敗的神情，語氣極不情願，“隻能去求家裡的老頭了，啊，不要這樣，想想就好丢臉。”

“你已經決定好了嗎？要回老家？”萩原研二的臉色倏地陰沉下來，隻是在夜色的遮掩下看不太出來，隻能從聲音裡聽出幾分不悅。

“還沒有，這隻是一個簡單的想法。”

松田陣平擡起頭來看着他，“而且，我要是回老家了，找特基拉報仇就更沒戲了，難道我要把報仇這件事全交給你，然後自己一個人去逍遙快活嗎？”

他笑着說：“我可不是這麼沒良心的人。”

“所以小陣平還是會和我一起住在這裡對吧？”萩原研二向他确認道，尾音輕輕上揚，似乎心情不錯。

松田點點頭，給了他期待的答案，“嗯，暫時先這樣，在找到特基拉向他報仇，并且确保你在組織裡的安全之前，我都會住在這裡。”

卷發男人又輕歎了口氣，“但是，住在這裡的煩惱就是，我不好找工作啊。”

萩原研二眯起笑眼，語調輕快地說：“那就别出去工作了，我說過，我可以養你。”

“怎麼話題又繞回去了。”

萩原研二想了想，提議道：“如果小陣平一定需要一份工作的話，我雇傭你怎麼樣？你幫我整理家務和做飯，我付給你錢。”

“你這是多此一舉。”松田陣平翻了個白眼，“我當然知道你會給我錢，但我想工作，主要是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不然待在家裡實在太無聊了。”

“小陣平隻是在家裡呆膩了才會這麼想。”萩原研二站直身體，神色認真地盯着他。

“其實上班也很無聊的，公司職員看起來忙碌，其實就是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幹一些簡單的重複的勞動，實際沒有創造什麼價值，還要被上司不停地壓榨、欺負。小陣平的性格不适合這種環境，不如待在家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樣還自由一些。”

松田陣平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你也太想當然了吧，又不是所有的工作都這樣。我們當初大學一畢業就考上了警察，沒有進行過求職活動，我正好趁這個機會去試一試。”

他一臉無所謂地說：“而且，就算找不到，我也可以到處去轉轉，總比待在家裡無所事事強。”

萩原研二緊抿着唇，強壓下心裡的煩躁和不滿，隻是再次開口時，語氣還是不免沾上了些許冷意。

“明知道沒有結果的事情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和精力去做它？小陣平如果隻是想出去走走，我可以請假陪你，我們一起去北海道、去京都、去沖繩，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你的話好多啊，萩。”三番四次地被反駁，松田陣平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你是不想讓我出去找工作嗎？”

萩原研二沒有馬上否認。

啞然片刻，他聲音低沉道：“我的确不想讓小陣平出門，外面很危險，我擔心你出事。”

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松田陣平忍不住低笑出聲，“哈哈，你在胡說什麼？外面哪裡危險了？東京可是全世界犯罪率最低的發達城市。”

萩原研二皺起眉頭，神色凝重，“犯罪率低不代表着安全，小陣平的性格就不适合職場，你以前在警視廳經常說錯話，那時候我還能幫你打圓場補救。但你要是去其他地方上班，我不能時刻關注着你，你被人孤立、欺負了怎麼辦？”

“我被人欺負了，自己會報複回去的。”松田不假思索地回答。

“但如果你連欺負你的人是誰都不知道，你怎麼報複？外面那些人心思都很深，擅長耍陰招，你鬥不過他們的。”

松田陣平忽然噤聲，一時無言以對。他知道萩原研二說的有道理，如果不是正面向自己表達不滿，那自己還真分不清别人對自己是什麼看法，更别說找出在背地裡放冷箭的人，然後報複回去了。

萩原研二繼續勸說道：“所以别出門好嗎？别去找工作好嗎？待在家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

雖然認同他剛才的話，但松田陣平并沒有動搖自己的決定，他不會因此而選擇躲在家裡，他更不想被萩原研二保護，他可是個有手有腳、精神正常的成年人，可以自己獨立生活。

“我不需要你保護，你表現得像個新手爸爸一樣過分擔憂了，你是有什麼焦慮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