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晴朗的上午，松田陣平坐在客廳沙發上，手裡攤開一張舊報紙放在胸前，萩原研二右手拿着一把剪刀站在他面前。

“要是你把我的發型剪毀了怎麼辦？”松田擡頭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馬，半開玩笑地說。

“不會的，小陣平要相信我。”

“總覺得不放心啊。”他露出一臉懷疑的表情，又很快看開似的歎了口氣，“算了，你随便剪吧，剪毀了也沒事，反正最近不能出門，等頭發長長了我再去找理發師。”

說完，他閉上了眼睛。

萩原研二輕笑了笑，沒多說什麼。他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夾起一撮松田額前的劉海，右手拿着剪刀在發絲間穿梭，斷發一縷縷地掉在了舊報紙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按松田陣平原本的想法，剪劉海就是順着眉毛那條水平線把長出來的頭發剪掉，但路過的萩原研二拿走了他手裡的剪刀，并制止了他糟蹋自己頭發的行為，提議幫他修剪。

剪刀咔嚓咔嚓的聲音停下了，感覺到萩原研二拿起梳子給自己梳頭發，松田陣平睜開了眼睛。

“剪好了？”

“還沒有，小陣平快把眼睛閉上。”

“哦。”

把劉海梳了一遍後，萩原研二又拿起了剪刀，還是修剪額前劉海這塊區域。松田陣平無法理解為什麼要來來回回地剪，感覺很麻煩，明明一刀剪過去就可以完事了。

“好了，劉海剪好了，小陣平先看看？”

忙活了快十分鐘後，萩原研二放下梳子和剪刀，拿起一塊方形鏡子，舉在松田陣平面前。

松田陣平對着鏡子左右轉頭看了看，表情驚喜，“有點意外，你剪得很好啊。”

“那就好。”萩原研二愉快地笑了起來，“那我就接着給你剪了？”

意料之外地，松田說：“就這樣吧，不剪了。”

“為什麼？”萩原不解。

松田陣平用腳把垃圾桶踢了過來，把舊報紙上收集的頭發倒進去。

“胳膊舉着報紙太久，酸了。隻要劉海不紮眼睛就行，暫時先這樣，剩下的等以後出門交給理發師去剪。”

“好。”萩原又說：“我幫你拿掉臉上的碎頭發。”

松田陣平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為了方便看清楚這些又細又小的頭發，萩原研二湊近松田陣平的臉，一手去撥粘在他臉上的碎發，一手放在松田的下巴處接着。

這是個細緻活，急不得，但是漸漸地，萩原研二的目光從碎頭發移到了松田陣平的臉上。

這張帥氣的面容他從小看到大，卻怎麼也看不膩，指尖觸摸的皮膚柔軟白皙，鼻梁高挺，薄唇微合，濃密的黑色長睫落下，掩住了那雙銳利有神的眼眸，毫無防備的樣子看起來異常乖巧，讓人移不開眼。

于是，昨晚戛然而止的欲念在萩原研二心中又蘇醒了。

松田陣平倏然睜開了眼睛，冷不丁被靠得這麼近的他吓了一跳。

“你——”

剛一張口，一道溫熱堵住了松田陣平接下來所有的言語。

萩原研二直起身子，退回到往常的距離，臉上堆滿甜蜜的笑容。

怔愣片刻後，松田陣平用手背擦了擦嘴，神色平靜地說道：“你犯規了。”

“對不起，小陣平剛剛的樣子太可愛了，我沒忍住。”他半蹲在松田腳邊，放低姿态乖乖認錯。

見松田沒有露出生氣的表情，萩原研二便開始得寸進尺，笑嘻嘻地說：“我也讓小陣平親一口，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松田陣平斜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徑直起身向洗漱間的方向走去。

萩原研二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安，他追上去，抓住松田的手腕，“你去哪兒？”

“我去刷牙。”松田停住腳步，冷聲說道。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為什麼？”

他有些委屈地小聲說：“我沒有伸舌頭。”

松田陣平甩了下小臂，掙脫了他的手，“說起來，我當時沒有說，你如果違規會有什麼懲罰吧。”

“……小陣平要揍我嗎？”他的聲音更委屈了。

“揍你就算了，我還嫌手疼，但是我今天不想再看到你了。”

松田陣平确實生氣了，但并不是因為讨厭這個吻，說實話，萩原研二的吻落下得太快太輕，就像蜻蜓點水一般，沒有給松田留下什麼特别的感覺。

真正令他生氣的是，萩原研二破壞了約定，又一次不打招呼、肆意侵入他的心理安全區域，而松田陣平沒有防備，被他輕易地得逞了。就像一頭猛獸占領的地盤，沒有經過主人允許，其他生物在裡面來去自如，這種被侵犯的感覺才是真正惹怒松田陣平的。

此外，松田陣平覺得萩原研二變了，變得強勢霸道，不是像以前那樣小孩子一般的、無傷大雅的任性，而是更加值得警惕的、具有攻擊性和危險性的東西。或許，松田需要仔細審視他們如今的相處模式了。

松田說今天不要見面，一半是氣話，另一半是想單獨呆一會兒，好好想想萩原出了什麼問題。

“為什麼？”萩原研二低着頭，自言自語似的輕聲問道。

為什麼不想看見他？為什麼要推開他？

萩原研二平日裡要出去工作，松田陣平不讓他請假，隻有周末，兩個人才能好好相處，為什麼不珍惜這樣寶貴的時光？

松田陣平不能出門，隻能和萩原研二一個人說話，一個算不得吻的吻而已，就讓松田厭惡他到如此地步？連唯一能講話的人都不見了？

難道萩原研二的努力其實一直都隻是徒勞？松田陣平心裡壓根沒有對他産生絲毫的戀愛之情，萩原的每一次表白都讓松田感到厭惡，而剛剛的吻就是個導火索，讓松田對他的厭惡集中在今天爆發了。

這怎麼可以？！

萩原研二一直以為，松田陣平很快就會答應和他交往，這是支撐他做個正常人的希望之一，但現在看來，這份希望或許隻是遙遠的海市蜃樓罷了。

松田陣平沒有回答他的疑問，轉身背對着他邁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