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白歌會開始了，開場的全體合唱結束，主持人正在做自我介紹，松田丈太郎清了清嗓子，拿出一根煙點了起來。
“老爹，别抽煙了。”松田陣平說。
“我就抽一根，你别管了。”
他的語氣像是把松田陣平當作了不懂事的小孩子，壓根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松田陣平的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
“誰願意管你啊，想抽煙你就去院子裡抽，家裡的榻榻米上都是你抽煙燒出來的窟窿，以前沒引起火災是你運氣好。”
他雖然語氣不好，可說的話沒錯，松田丈太郎讪讪地滅了手裡剛點的煙，思索片刻，另找了個話題緩解自己的尴尬。
“咳，陣平，你那個保密任務結束之後，上面有沒有給你升官？”
所謂的“秘密任務”本來就是萩原研二随口扯的謊話，松田陣平也沒想過細節，此刻被問起，隻好底氣不足地回答：“沒有。”
松田丈太郎勃然大怒，“什麼？！你給警視廳賣命幹活，他們居然連這點好處都不給你。”随即命令似的說道：“那你還當警察幹嘛？趕緊辭職算了，回來在老家我給你找個好工作。”
聽他說前半句的時候，松田陣平還有些心虛，後半句又讓他忍不住發怒，“我就要當警察，你别管！我工作上的事情你又不清楚，少對我指手畫腳。”
松田丈太郎一拍桌子，“怎麼跟你老子說話的？！我是為了你好，警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尤其是官越大的心越黑，你知不知道！”
“對！我不是好東西，萩也不是好東西，萩還是警察廳的大官，你把我們兩個一起揍了給你出氣！”
松田丈太郎被他氣得面紅耳赤，怒目圓睜瞪了他幾秒，突然間背部一彎，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沒了洶洶的氣勢。
他轉頭看向電視，擺了擺手，聲音疲憊道：“我不管你了，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吧，下次真死外面了我也不給你收屍。”
被爐對面，松田陣平沉默了片刻，起身去把外套穿上，然後走到客廳外面的緣廊，坐下點了一根煙。
昨晚這裡下過一場大雪，此刻院子裡的積雪還有厚厚一層，像棉花般平整潔白，絲毫沒有髒污和瑕疵。
冬夜的寒氣包裹着松田陣平，緩緩滲透進衣物，他不想把手從口袋裡拿出來，便用嘴唇叼着煙。房子擋住了夜晚的寒風，在他面前很快聚起一大團白霧，有香煙燃燒生成的煙霧，也有呼吸間吐出的白氣，煙霧仿佛液體般向上流動，白氣像一團團雲朵似的久久不散。
等他抽完煙回來，被爐上的煙灰缸裡也多了一根煙蒂。
電視上某個男子偶像團體正在充滿活力地又唱又跳，鏡頭切到台下的評委席和觀衆席，所有人都是滿面笑容，氣氛十分熱烈。
客廳裡，松田丈太郎聲音平靜地問道：“你現在還和萩原家的小子住在一起？”
“嗯，還是原來那個公寓。”抽完煙後，松田陣平也冷靜了下來。
“研二人品不錯，性格也好，你對他态度好一點，别像對我一樣地不耐煩，也别和他吵架。”
又被當作不懂事的小孩子教訓了，松田陣平壓下心頭冒出的那點火苗，控制着語氣回答：“嗯，我知道了。”
他剛剛抽煙的時候已經下定決心，今晚剩下的時間裡，不管父親說什麼，他都會耐心地和他交談，即使生氣，也不能和他再吵起來。
松田丈太郎繼續說：“如果你還想和他談戀愛，甚至過一輩子，這次我也不會再反對了。”
“什麼？”松田陣平一臉愕然。
“以前我不相信研二對你是真心的，認為他隻是和你玩一玩，我生的兒子重情重義，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所以不同意你和他交往，但是——”
“等等、等等。”松田陣平忍不住打斷他的話，“老爹是怎麼知道的？我和萩的事。”
“你自己跟我說的。年紀不大，記性倒比我還差。”松田丈太郎揶揄他道。
松田陣平皺眉，“我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你從警校畢業的第二年，過年回家，你跟我說你和研二談戀愛了，我當時不同意，你還和我吵了一架。”
“哦。”他第一次重生是在警校畢業第二年的三月份，所以那之前發生的事情他都不清楚。
“你假死的事也沒和研二說吧，他以為你真的死了，這三年裡一直沒把你放下，也讓我相信了他是真的愛你，所以如果你想繼續和他在一起，我支持你們。”
松田陣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解釋自己現在不喜歡萩原研二嗎？父親看起來對萩原很滿意，如果說了實話怕不是兩個人又要吵起來，要是順着他的話說，松田陣平又實在說不出口，于是幹脆閉嘴不言。
他的沉默反而讓松田丈太郎打開了話匣，同樣一頭卷發的中年男人起身去冰箱裡拿了瓶啤酒，在被爐邊坐下後，一邊喝着啤酒一邊開始給兒子傳授人生道理。
“研二是個好孩子，我對他很放心。隻是你的性格随了我，動不動就發脾氣，你以後得控制一下，對研二的态度要好，别把他氣走了。”
松田陣平一臉煩躁地說：“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别瞎摻和。”
“臭小子，我怎麼說也比你多活了二十年，這方面比你有經驗，你聽我的，愛情可是很寶貴、很脆弱的東西——”
“煩死了！”
松田陣平忍不下去了，粗暴地打斷父親的話，之後怒氣沖沖地回到了樓上自己的房間。
在書桌前面坐下，松田陣平很快冷靜了下來。
又變成這樣了，回家前他本想和松田丈太郎好好溝通，修複一下父子關系，結果又是不歡而散，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去萩原研二家裡，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地看電視。
想什麼來什麼，松田陣平放在書桌上的手機恰好響起了來電鈴聲，是萩原研二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