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父讨厭這個兒子。兒子……本來要去上學,他非讓他回家,在家裡幹活。兒子在學校有很多朋友,他舍不得他們,但是他不得不離開那裡,因為如果不這樣做,繼父就會把他抓回來。他讓兒子沒日沒夜地幹活,不幹活,就用棍子打他。兒子沒辦法,隻能起早貪黑地工作、賺錢,但是如果賺得不夠多,繼父不滿意的時候,也還是會打他。”
“兒子太小了,他不夠繼父強壯,沒法反抗他。媽媽想要保護兒子,繼父脾氣壞的時候,就連着她一起打。她每天都在哭,求繼父不要打自己,不要打兒子。終于有一天,她受不了了,逃了出去,家裡隻剩下兒子一個人。”
“繼父發了很大的火,打他打得越來越重。兒子很害怕,繼父的脾氣越來越差,最後把他也趕出了家門。兒子沒有家了,他沒有地方住,很冷,很餓,找不到人收留他。這個時候,有個仙女出現了,她對兒子說,想滿足他任何三個願望。”
“兒子許了第一個願望,想要吃飽穿暖。仙女變出了一頓大餐,讓他飽飽地吃了一頓。”
“兒子許了第二個願望,想讓媽媽回來。仙女說,其實他的親生父親沒有死,他隻是得了很重很重的病。她答應兒子說,可以把他的病治好。父親病好了之後,就重新回到了家裡,他還帶着媽媽一起回來了。”
“仙女說,還剩下最後一個願望。兒子說,希望去上學。仙女變了一個魔法,兒子發現,他又穿上了校服,回到了學校裡。學校裡有他的老師,還有他的好朋友,見他回來了,都很高興。兒子不用再挨打了,也有了疼愛他的家人,他們幸福地生活了下去。”
張恪終于停了下來。不知不覺,他已經說完了整個故事。照片平攤在桌面上,他垂着頭,看着眼睛底下的一方桌面。安靜的監控室裡一個文件夾啪地滑落,周紅月渾身一抖,就在剛才,他的腦海裡快速地掠過了什麼東西,而在他把它抓住之前就消散了。
他起身離開監控室,關上門的時候,謝陽推着張恪,問他照你這麼說,那個繼父又去哪了。她也許一開始想旁敲側擊地套話,但到了後面玩得起興,就把這給忘了。張恪看着她,眼神裡居然有一絲順從。周紅月突然覺得這男孩可能沒什麼壞心眼,就是有些傻而已。
“哎,月月。”一個二隊的警員路過,拍了拍他,“叫老裴把讀碟器還一下,我們隊裡急着用。”
“老大出去了。”周紅月機械地回答。
“又出去了?”對方詫異,“不才回來嗎?”
“他沒回來呀?”周紅月一臉懵,兩相對視了好幾秒,突然反應過來,“等一下,你見到他了?”
“我看有個他點的外賣?”
周紅月連忙下樓去,他剛還路過了一回辦公室,明明一個人影都沒有。他推開了一層的防火門,門廊裡空空如也,下午三點的陽光穿過門框落在瓷磚地面上,背光的一排座椅邊站着一個人,聞聲轉頭。
“啊,你……”周紅月一下就認出了顔文斐,沖她不好意思一笑,“怎麼來了?”
“我來送外賣。”顔文斐答得理所當然。
周紅月這才注意到她旁邊放了個三個大紙袋,走過去一看,裡面整整齊齊摞滿了飯盒。他看了一圈門外和辦事大廳裡面,沒見來取的人:“是我們這裡嗎?會不會是地址寫錯了?”
“沒寫錯。”顔文斐舉起手把拿着的單子遞到了周紅月面前。
醬油風味蝦仁炒飯X100
地址:人民北路1号C市公安局二樓刑偵一隊裴右
備注:到付,面交。不然投訴!!!
周紅月沉默了很久,而後低着已經紅透了的腦袋,一聲不吭地把單子還了回去。
十分鐘前裴右走進了一家餐廳。約他的人是成春永,本着辦案的習慣,他提前了半小時到,在附近挑了個不起眼的商店來暗中監視,不想對方到得比他更早。見裴右來,他起身招呼,并吩咐服務員起菜,而後施施然坐下,開始喝杯裡的茶。
“昨天那幾張照片,您内部參考就好,就别透露它的來曆了。”
“隻要沒造假,來曆不重要。”裴右玩着筷子枕,“昨晚我們才剛見過一面,今天你又來,看來吃了一頓火鍋之後,你又想起來了什麼?”
“倒也不完全相幹,”成春永這次沒有繞彎子,“您知道,這個新聞過去得太久,我的同行們都忘了。我也就是想問問,您調查這起事故,跟最近速亦達的張董事長墜樓一事有怎樣的關系?”
“你好像已經默認了它們有關系?”
“也就是問問,我哪能信口開河呢。”成春永趕緊打哈哈,見裴右沒接他話茬,隻能繼續說下去,“我隻是想起來,一年前速亦達正在為上市做準備,我們團隊為了找素材,有機會就會跟一跟張董事長的動态。那天是因為見到了他的車,我才跑到了出事的路段附近。那個地方挺偏門的,平時不會去。”
裴右不言。
成春永咽了口唾沫:“而後看見出事的是台電動車,當時我沒想太多,隻覺得這條新聞想發出去大概不容易。沒想到來的人很強勢,連底片都要求我們删。我們把相機裡的删了,但我之前用手機拍了一份留底。新聞發了之後,當晚看别家媒體,才發現我們是全市唯一報道這件事的。”
他又停頓了一下:“後來報社運營出問題解散了,我帶着團隊到了城市新聞,安頓下來沒多久,就接了個專訪的任務。城市新聞是C市第一大媒體,這個專訪是速亦達公司在為上市鋪路,去年他們因為電動車出故障被質疑過,這次就想借董事長的專訪,把口碑樹立好。”
“然後你就見到了張富民?”
成春永猶豫了一下,朝他旁邊的空椅子上望去:“您同事今天沒在?”
裴右順着他的視線低頭,看向被自己踩住的椅子,他知道對方在指顔文斐。他沉默了一會,擡頭:“你想見她?”
成春永沉吟,裴右已經掏出了手機,把電話撥了出去。窗外的紅綠燈換了一輪,電話裡還是忙音,他才想起來那台手機已經報廢了。他挂斷電話,點開一直裝在手機裡的外賣軟件,翻出那家熟悉的店鋪,找了半天沒找到店鋪的聯系方式。
于是有了這100份的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