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有人不敢看而側過了臉,風暴中心的人站在原地,忍着怒氣看了劫匪一眼,想蹲下身去撿手機,結果東西被一腳踢開。手機撞在台階上,屏幕碎出一片蜘蛛網,她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好不容易把它壓了下來:“我沒有報警,那是一個客人。你可以去翻記錄。”
“活膩了是不是你?”對方抄起槍,裴右冷不丁把腳下的一支筆踢了出去。塑料筆旋轉着撞在金屬垃圾桶上,發出響亮的一聲,人群立刻亂了起來。劫匪擡手敲碎玻璃震懾,推搡和擁擠卻長久不能平複。隻有剛才逃過一劫的人站着沒動,她回過頭,直直看向那支筆來自的方向。
而後她看見了人群後一臉漠然的裴右。
剛才的高個子已經無暇顧及這裡,她看了一會,擡腳走了過去。裴右看着她隐入聳動的人影,順着擁擠的方向走到他身側,開口:“你找死?”
“沒錯。”她涼涼道,轉過身像他一樣靠在牆上,雙手抱胸。裴右冷笑一聲:“你還有自知之明?”
“那台手機是新的。”
“所以?”
“這是我這兩個月砸壞的第二台了。” 她平靜地叙述,像個到電腦城報修的客人。
裴右看着她闆直的後背,她肯定知道了那兩個大陶罐是誰放的了。顔文斐抱着手臂沒再理他,他也懶得再饒口舌,繼續觀察起大廳裡的形勢。混亂的人群在幾經威脅下安靜了下來,但空氣中仍嗡嗡着焦躁與不安。堵在門口的人兩腿分叉站着,監視着大廳裡,并不時留意外面,監控攝像頭在取号機和辦事窗口上方的暗角裡,閃爍着微弱的紅燈。
監控在工作。他垂下眼,視線轉向辦事窗口。矮個劫匪把槍抵在玻璃上,勒令裡面的人打開保險櫃。銀行的玻璃都是防彈的,普通槍初發速度不夠大,子彈打在玻璃上不一定能打穿,更遑論槍口靠在這樣近的距離,反沖的作用力沒準會把持槍人的手锉斷。裴右回過頭,掃視了一圈對方的身後,人群離他有一段距離。射出的子彈可能回彈,彈道沒法預測,如果射進了人群就會造成傷亡。
但他沒法判斷那把槍是真是假,以及它的殺傷力有多大。
“雙手抱着腦袋蹲下!”高個子對着人群喝道。裴右把頭轉了回來,看着面前的人頭一排一排地蹲下身。他看了一眼邊上,發現顔文斐正望着角落的一株盆栽出神,似乎感覺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回過頭:“怎麼?”
“你在看什麼?”
“那片樹葉上有一個蟲洞。”
“說真話。”
對方嘴角往下撇出一條不耐煩的直線,這個表情隻停留了短暫一瞬。她說:“有點怪。”
“怎麼怪?”
“整個過程不大自然。”
裴右盯着她不說話。半晌,她的嘴角又扯了扯,像妥協又像下定決心一樣開口:“像在演戲。”
前方的聲音突然轉向他們的方向:“牆邊上那對小情侶!我說抱着腦袋蹲下你們聽不清楚嗎?還擠在角落裡談情說愛,再磨蹭小心讓你們地裡相見!”
聞聲的一瞬顔文斐臉上的表情堪稱是比放煙花更精彩。裴右幸災樂禍地瞥了她一眼,雙手抱頭先行蹲下了:“聽見沒?别磨蹭。”彎下腰後隻能看到其他蹲着的人和旁邊人的腿,顔文斐像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抱着頭蹲在了他旁邊。劫匪見他們乖乖服從了命令,遂把注意力轉向别處,一邊掃視人群一邊敲打其他不安定分子。
裴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門口的同夥,視線落在身側:“哎,你要不跟我演個小情侶?”
沒有聲音他也能感覺到一股僵硬。對方顯然不想回答他。
裴右嗬了一聲,把頭轉開,他樂得惡心人。蹲下後視線受了遮擋,觀察變得困難了起來。他眼珠左右轉動,尋找着縫隙,終于鎖定在挂鐘下,斷電後黑色的電視屏是一塊天然的鏡子。他注視着窗口前的劫匪,進出口從裡面被打開了,職員被槍指着頭,把現金裝進箱子裡,正在往外送。裴右用餘光掃到挂鐘上,已經過去8分鐘了,警察局的人仍然沒有出現。
裴右瞟了眼門口,剛才一直在的劫匪還站着。報警的消息發出後他就把手機扔了,在那之前,他也沒确認發送是否成功。他往大廳另一端看,一箱箱的現金被送了出來,陳列在大廳裡。劫匪隻在人經過眼前的時候,才會拿槍往他們頭頂虛晃一下。
“哎?”
旁邊的人沒有回答。他轉過頭去,顔文斐正看着面前的地磚。
“顔文斐?”
對方猛地擡頭,看清眼前後緩和下來。周圍沒什麼異樣,她轉向裴右,問:“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