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對象。”
顔文斐還沒來得及開口,徐德福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打開了話匣:“原來是這樣啊,我還說呢!裴隊長為了計生委的工作專程來回跑一趟,也真是很夠體貼的,畢竟公安可不是什麼閑差事,是吧?哈哈哈!”
他轉向顔文斐,一臉我可太理解你們了的神色:“這事老多見了,不用擔心給人戳穿,害羞個啥呢,年輕人嘛,偷偷牽個小手散散步,正常的很!這附近沒什麼好逛的,你們到村子另一頭去,那裡又有山又有樹,你們跟我來,到那裡散步敢情好!”
“多謝,就不麻煩您了。”顔文斐臉上的表情僵得跟生鏽了一樣,說話都能聽見嘎吱聲。
“啊,我懂的,還是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徐德福朝她擠擠眼,顔文斐的反應看着像生吞了一隻青蛙。他又朝裴右使了個眼色,然後對着兩人說:“你們放心,其他村委的主任們,我不會給他們大張旗鼓這件事的,你們就安心地度個蜜月!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他大踏着輕快的步伐從坡上從容下行,一面走一面還哼着小曲。裴右目送他遠離,直到消失在起伏的灌木後面,轉過頭,看見顔文斐一直還僵在剛才的那個姿勢。
“你演得能敬業點嗎?”他說。
“我很敬業了。”她回答,聲音好比風幹十年的牛肉。
“你這像要吐他身上了一樣的表情,他會信就有鬼了。”
“裴警官,”顔文斐深吸了一口氣,看樣子已經忍無可忍了,“我不是你請來的群演,你也沒給我發薪水。”
裴右嗬了一聲,全身透着一種惡氣得出的舒爽。他看了看時間,五點半,離他們剛到這村子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他收回手,看向遠處,徐德福已經差不多走到了進村的主路上,幾步一回頭地往後瞟。他看了一會,突然說:“看起來他想趕我們走。”
“嗯。”旁邊的人居然接上了他的話,“他不想有人繼續停留在這裡。”
“他甚至不想有人來這片荒地。”裴右冷笑了一聲,“看他緊張兮兮的樣,多半事情和他關系不小。”他又頓了頓,“兇殺案裡有這麼個規律,殺人情節完成後,兇手會重新回到犯罪現場。不管是為了望風,還是單純來看警察被他們耍得團團轉,沒有一個能忍得住不這麼做。”
顔文斐沉默了一會。裴右任憑她不說話,用下巴指了指對岸:“看見那塊工地了嗎?”
“怎麼?”
“那裡之前是個蓄水池。”
顔文斐花了一段時間反應過來:“它被填平了?”
“沒錯。”工地上雜物狼藉,裴右盯着那裡,“從五年前開始,村裡一直有各種大小工程,真正幹的事無非是把這坑填上。徐德福可能是個知情者,實際上,作為村裡的支書,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個背後操作。”
“你的意思是,”顔文斐看向他,“他要麼默許了,要麼就是肇事者本人?”
風把一隻麻袋扯到了天上,裴右盯着這一幕,緩緩說:“這就得看他接下來,是什麼個反應了。”
兩人沒讓焦心的徐德福在村口等太久,很快便回來了。見這二位市裡來的同志都沒再多問,他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一番寒暄後,徐德福問他們打算待多久。裴右說一兩天,他便指了指村委的院子,說其他地方的同志來出差,會住在後面的矮樓裡,那兒留了幾間空客房,就不用大老遠跑回鎮上的招待所了。
裴右答應了下來,徐德福便帶他們回去。進了辦公室後,他打開抽屜,取了鑰匙給裴右。後者接過,他正打算關上抽屜,一擡頭發現顔文斐一動不動站在他的面前,手心朝上伸向他。
“您忘了給我了。”
“你們……”徐德福臉上顔色變幻莫測,“不住一塊兒?”
“我們吵架了。”顔文斐說這話的時候一點羞恥感都沒有。
徐德福被她弄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又瞄了一眼裴右,發現他從剛才起就一直看着外面,思前想後,還是再取了一把鑰匙。顔文斐接過後說了一聲謝謝,徑直就出門下樓,順着他剛才指的方向離開。徐德福呆了一會,轉向裴右開始寬慰他:“女人生氣起來都這樣,一時一時的,很快就會原諒你的。”
“是嗎?”裴右把視線從遠處的景象上移開,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您看着好像很有經驗。”
徐德福連忙一邊打哈哈一邊擺手,找了個借口離開了。裴右把手從欄杆上撤下來,看了一眼鎖上的辦公室,決定去住的地方看看。給出差人員暫住的客房在院子後面,走好一段路才能到,是一座兩層的矮樓。他用鑰匙開了門,窗外對着一片長滿雜草的空地,再往遠處走,就到岸邊了。
他沒停留太久,順着原路回到村口小賣部,買了三碗方便面,而後花五分鐘吃完。櫃台後面的中年女人給他打熱水時就已經頻頻回頭,裴右視若無睹,吃完把叉子一撂就站起來。這時手機響了一下,他拿出來,發現是周紅月。
他接起來:“什麼事?”
“老大你要找的那幾個人,有結果了。”
“一會說。”他視線逡巡,挂了電話,周圍人餘光都看着這裡。方便面碗底剩了一層湯,他拿起碗把湯倒進排水溝,把碗朝後面的垃圾桶一扔,然後便離開了。路上零星有幾個經過的村民,他走進院子,繞過村委辦公室在的樓房,一路罕無人煙。他走到了客房的矮樓前面,停了下來,正準備撥電話,餘光瞟到一個人影。
“你打算竊聽?”手機被他握在手裡。
“我沒這個能耐。”顔文斐雙臂交叉胸前,一副不關我事的神态。
“那你這是在等我了?”他甩着手機。
顔文斐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你演得還挺入戲。”
裴右赢了一頭後沒再跟她争辯,把手機甩進掌心開始撥号,撥到一半,他想起了什麼,擡頭,顔文斐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