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明夏也不知怎麼安慰是好,順着她的話道,“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幸運,這些年我一直被那些噩夢折磨,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是不會有什麼希望,但一想到身邊還有在乎自己的家人,就這麼一邊鼓勵自己,一邊自我内耗的活着。到現在,我明白一個道理,活着就是活着,隻要活着,就有意義和希望。”
她這麼說,是擔心藍姐會因為女兒的事做出什麼不好的事,這段時間她能從藍姐身上感覺到一種很壓抑的氣息。
她過去那段經曆,在公司已不是什麼秘密,隻是大家不敢在明面上八卦。
藍姐聽到她說得話,并沒有太大的情緒變化,隻是悲涼的一笑,“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都在說服自己放下,我女兒自殺怨不得别人,是我和她爸沒有處理好。我和她爸在孩子教育上都很嚴格,從小花了不少心血培養她,跳舞,畫畫,書法,鋼琴,她都學得很好,成績也好,我和她爸一直很為她感到驕傲。”
貝明夏靜靜聽着。
藍姐說着說着紅了眼眶,“知道女兒高中有喜歡的人後,對女兒期望很大的我和她爸擔心她影響學習以及受到傷害,對女兒進行很嚴厲的批評。甚至擔心她早戀,還私下找到老師,希望老師多關注她,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告訴我們。結果,我們的行為引發女兒逆反心理,本來她隻是暗戀對方,被我和她爸批評後,她卻給那個男同學寫了一封情書。”
說到這裡,藍姐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貝明夏見狀,連忙遞過去一張紙巾。
藍姐接過後,繼續往下說,“她喜歡的男同學,總是收到各種各樣的情書,看到情書沒當一回事丢到垃圾桶,結果被他同學撿到并且打開來看。我女兒當時在學校也挺有名,那些看到我女兒寫情書的男同學覺得好玩,故意在班上當衆念我女兒寫得情書。我女兒和她喜歡的男同學雖不在一個班,但這件事很快就傳到我女兒班上,然後一些很調皮的男同學,總是故意當衆拿這件事去笑話她。”
貝明夏感覺到藍姐越來越壓抑的聲音,呼吸微微放緩,忍不住問,“那些調皮的男生,沒有老師管管嗎。”
藍姐看着貝明夏,眼神愈發複雜,“這種事老師就算管,也堵不住那些調皮學生的嘴。”
貝明夏想想也是,學校裡校園霸淩很多都管不了,更何況同學之間這種言語間的玩笑。
藍姐:“你知道,壓倒我女兒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麼嗎。”
貝明夏不敢說話。
藍姐目光再次看向遠方,“有一天做操完,我女兒從操場回教室路上,離她暗戀的男生并不遠。有同學看到就起哄,故意很大聲的當衆提及情書事件,還特地故意問他知不知道我女兒喜歡他。結果,那個男生很冷漠并且用一種極其鄙夷的語氣說了一句話。”
貝明夏眼神微動,“什麼……話?”
藍姐像是還原當時說話人的語氣,“狂蜂浪蝶,庸脂俗粉,像動物一樣随便發情,不令我厭惡就不錯了,還喜歡?可悲又可笑。”
貝明夏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會覺得男生說話很過分,但她想到盛寒和她提過他以前的事,他說他讀幼兒園就經常被女生圍着,甚至還被班上女生誣陷過。正因為這些經曆,他才變得十分不喜歡女人接近。
貝明夏問,“難道,藍姐您女兒就是因為這句話而……”
藍姐眼神此刻陡然變得陰沉下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兒到底是因為同學的嘲笑,學業的壓力,父母的不理解,還是她暗戀男神那冷漠鄙夷的一句話。所以這些年,我都安慰和開解自己這都是命。是我這個當母親的,沒有及時注意到女兒的反常,隻把她當學習的工具。是我們當父母的,沒有給女兒從小構建一個陽光開朗堅強的心态。”
說到這裡,藍姐略一停頓,忽的冷笑,“這些年我都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怨不得别人,隻能怨恨自己,怨她爸很兇的罵了她。可為什麼,為什麼盛寒他當年對我女兒口出惡言,狠狠把我女兒的自尊心踩在腳下,讓她淪為學校裡的笑柄。現在他卻能為了維護你,說開除就開除公司員工,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為什麼?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貝明夏瞬間懵了,她立即明白過來,藍姐口中女兒曾暗戀的男同學是誰。
她腦子嗡嗡的,像是經曆過地動山搖。
她怔怔的看着面色扭曲的藍姐,胸口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一般,說不出話來。
藍姐:“你到底比我女兒強在哪裡,我的女兒那麼美好,漂亮,純潔的就像天使一樣,卻被他盛寒惡語相向的攻擊,成為壓倒我女兒自殺的最後一根稻草。我本來不想怪他,我好不容易慢慢接受了現實,我在他身邊工作這些年,我知道他就是這種厭惡女人的性子。可偏偏你出現了,盛寒對你做得所有事情,讓我無法再面對女兒當年的自殺。”
貝明夏聽到藍姐想把女兒的死怪到盛寒身上,瞬間着急道,“你心裡明明很清楚,你女兒當年自殺不能完全怪到盛寒身上,當年的他也并沒有直接當着你女兒面說出那些話,而是被同學故意挑撥。你現在之所以想把過錯算到他身上,隻不過是不想面對現實,好轉移矛盾讓自己好受一點而已!”
她這番話,有點激怒藍姐,那張平日裡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臉,此刻隻剩下猙獰。
“我是不想面對現實,哪個失去女兒的媽媽能面對這個現實,我那麼聰明漂亮的女兒,明明應該會有很好的人生。連你這種有着那樣屈辱過去的人,現在都能過上如此光明美好的生活,我女兒為什麼不行。”
“一切的根源都是他盛寒,他過往能輕易毀掉前途光明的女孩,如今卻也可以讓一個本該被人唾棄活在陰暗角落裡的你,擁有令人羨慕的一切。但凡他盛寒當初對我女兒有對你十分之一的好,我女兒也不會自殺。他為什麼就不能對我漂亮的女兒有那麼一點點的憐憫和善心,卻憑什麼要對你這種絲毫不如我女兒的人如此好。”
貝明夏知道,面前的女人心裡已經極度扭曲,以前的盛寒對身邊所有女人都很冷酷無情,所以當媽的還能勉強接受盛寒當初言論。可盛寒對自己的區别對待,無疑對藍姐造成極大刺激。
盛寒對她越好,藍姐心裡就越不平衡,這種不平衡日積月累久了,自然形成恨意。
貝明夏沒有再多說什麼,說再多也無用,她轉身就想離開時,鼻子忽然被捂住,再然後,她失去知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