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都适時露出善意的笑,看向範希儀。
蔡思衡嗓門大,那聲洛娘姐姐便已經将範希儀的魂兒從天邊拉了回來。
見大家都盯着自己,她朝桓允舟走了幾步,不自在地扯出一抹笑:“早日平安歸來。
不過是些不痛不癢的場面話,絕不是面對即将遠行的未婚夫該說的。何雲在心裡歎了口氣,自己這個傻兒子,也不知要單相思到什麼時候。
桓允舟卻鄭重地對範希儀點頭:“等我回來。”
一聲令下,桓允舟騎馬先行,馬車也緩緩起步。
車裡的二人打開馬車後面的窗戶,望着這座邊境的城池。西北黃沙漫天,談不上宜居,但這段日子他們很開心。
他們在這裡度過了與之前人生完全不同的一個多月,認識了性格迥異的各色朋友,發現了人生的更多可能。
此時,他們的好朋友桓允溪噘着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還在倔強地不讓眼淚掉出來。
仆固艾依把她摟到懷中,輕輕擦去她眼中的淚。
蔡思衡見狀,對着後面大聲喊:“允溪妹妹,下次見,我一定會赢你的。”
桓允溪被寵得無法無天,從來沒有向誰低過頭,立刻從離别的哀緒中脫離:“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她不舍得朋友離開,一早上都情緒不佳,噘着嘴不理人,沒有好好和朋友話别。
馬車走了,她又開始着急:“微雨,記得給我寫信。要多寫信。”
——
走了差不多一個月,一路逐漸向東南而去,加之春日更盛,天氣好了不少。
到長安城外時,已是陽春三月,天朗氣清,陣陣微風吹得人身心舒暢。
蔡豐和徐楹早帶人等在了城外,見了人,先是把兩個孩子摟在懷裡止不住地心疼,又忍不住要責備:“怎麼就偷偷跑去那麼遠,要不是路上遇到長公主,你們可怎麼辦?”
說着,徐楹就上手要擰兒子的耳朵,蔡思衡敏捷地躲到桓允舟身後:“阿娘,這裡這麼多人,給我留點面子。”
若是别的世家大族,絕不會在人前教訓孩子。但蔡家是市井出身,縱然富了二十年,有些習慣仍舊根深蒂固。
蔡微雨在她懷裡撒嬌:“是啊,阿娘。我們先回去吧。”
“叫桓将軍看笑話了。一路舟車勞頓,将軍想必辛苦。若是不嫌棄,家中已備下薄酒,還請将軍賞臉。”徐楹自覺兩個孩子給桓允舟添了大麻煩,精心準備了席面。
“勞夫人費心。一路行來,風塵仆仆,此時形容不整,不便登門。改日必将登門拜訪。”桓允舟這話倒也不是推辭,他帶了範家的禮,改日是要親自送上門的。
徐楹和蔡豐又盛情邀請了幾番,桓允舟都禮貌推拒了,他帶着那十幾輛車到了範家在長安的宅子。
桓允舟此番來京,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送齊王的新婚賀禮。
齊王的婚事還有差不多二十天,他等不了那麼久,送過去之後便要先趕回靈州。
——
桓允舟歸心似箭,辦完事便即刻啟程回靈州。但路途實在遙遠,回到時已經是四月,哪怕是靈州這樣的西北邊地,生機也是十足。
路邊高大的榆樹上,鳥兒在歡快地築巢。
他望了望那正在為新生活做準備的鳥兒,想起了自己的婚事。想必阿娘也把他的婚房修繕得差不多了,他早就交代要按照洛娘閨房的樣式來,也不知洛娘會不會喜歡。
将同行的人安置在驿站後,他先回家修整了一番。
何雲拉着他左看右看,心疼道:“瘦了,也黑了。好好養養吧,再黑下去,當心洛娘真瞧不上你。”
不黑便瞧得上嗎?桓允舟搖搖頭,去了範家。
他帶了齊王和蔡家給長公主的信,長公主遠嫁至此,家書何其重要,他自然要當即送去。
至蔡家時,席面早已備好,範巡和仆固艾依夫妻二人已在等着。見他已至,忙叫人去請長公主和範希誠。
李清壁到後,他行過禮就将信交給了她。李清壁妥帖收好,各自落座。
她又問起京中的情況:“桓大哥,如何?我舅母可有責罵思衡他們?”
“徐夫人雖生氣,但我看來,是心疼多些。”桓允舟又說了些在蔡家的見聞,比如蔡豐的花鳥園子,比如徐夫人親自下廚的飯菜有多可口,其他人也都聚精會神聽着。
李清壁面露懷念,雖然她與舅舅舅母見面的機會并不多,但舅舅舅母是真心疼愛她的長輩,真心是能感受到的。
舅母出生并不顯赫,從前舅舅還是碼頭的力工,舅母也從未嫌棄過他。李清壁清楚,舅母是知足常樂的性子。如今這般要求思衡上進,還不是怕拖了他們後腿。
範希誠敏銳地發現了她情緒的不對勁,握住她放在身邊的手,微微摩挲安撫。
桓允舟見竟引得長公主思念感傷,忙止住了話頭,說起了齊王給他們請的老師。
聽聞蔡微雨的老師竟是那位才華冠絕京城的馮氏女,李清壁不由得有些驚奇:“馮娘子是我五姐姐的伴讀,我幼時與她有些交情。可她幾年前就搬去了山中别院,早不問世事。阿兄怎麼請得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