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希誠之前就因為這件事被她責備過,這會兒不敢造次,老實道:“在左肩,那射箭之人本來應是對準了桓大哥的心口。”
他又牽過她的手拍了拍:“不過你不用擔心,阿姐沒有性命之憂。”
“我那裡有太醫秘制的去疤痕的藥,待我回去拿給阿姐。”
李清壁知道戰場上的事她幫不上忙,但箭傷可怖。她就想着能幫範希儀解決一些煩惱也是好的。
不料範希誠卻搖了搖頭:“阿姐不用去疤痕的藥,之前阿娘也花重金從胡商處買來據說去疤有奇效的西域秘藥,但阿姐不願用。她說這些疤痕是戰士的勳章。”
其實這點範希誠也不理解,他自小長得漂亮,幼時常有人誤以為他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長大之後,他五官依舊俊朗,不過因為習武曬黑了許多,不會再被人誤認為女子。
可範希儀無論如何也曬不黑,入軍中至今已有六年,依舊白皙,在軍中頗招人眼。
範希誠是覺得有疤也無妨,但若能不留,自是最好。他不明白自家阿姐為何非要留着那些醜陋的疤痕。
李清壁又覺得自己什麼忙都沒幫上,還如此狹隘。範希儀是習武之人,心志絕非常人,豈能以常理揣測。
範希誠見她心情低落,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阿九姐姐,我阿姐不用,能不能給我用?”
他撩起袖子,給李清壁看他胳膊上的一個小傷口,其實這樣的傷口他身上還有許多,甚至大部分都更嚴重。
李清壁看向他的眼神裡有不忍與疑惑,他解釋道:“他們不在乎皮肉是否美觀,我卻愛漂亮。”
李清壁心情好些了,她的藥能為戰場上的人所用,也算是發揮了作用。她這個公主好歹也算為大梁的戰場前線提供了一些幫助。
範希誠這話也不全是為了哄她開心,他知道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雖平日裡穿着衣裳,談不上有礙觀瞻。
但他才十七歲呀!他還未與心愛的姑娘洞房,就已經滿身疤痕,多難看!雖說長公主殿下性情溫和又體貼,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嫌棄他。但他總是希望給她最好的,他要做一個處處都拿得出手的驸馬。
“丹若帶着藥呢,待會兒叫她拿給你。”範希誠治傷時,李清壁也已經看到他身上其實有很多已經愈合的小傷口。
“這個不急。”
他急也沒有用,和她的約定如今還有兩年。他希望自己的皮膚光潔如昨,還不都是希望二人坦誠相待時,李清壁的感受能好一些。
“我要睡了,你也回去早點休息吧。”困意來襲,李清壁開始趕人。
“好吧。”範希誠依依不舍地走了。
翌日,依舊是天剛蒙蒙亮,衆人就起床趕路。
不過當天是除夕,到底是新一年了。所以天快黑時,李清壁讓車隊停止前進,在路邊找了塊空地,就地取材用石頭搭了竈台。
随行的大廚用他們帶的各類幹肉和前一天在驿站廚房出高價買來的新鮮蔬菜,為大家都做了豐富的一餐。
衆人圍坐在火堆旁,分餐食之。
範希誠随李清壁坐在主位,李清壁率先端起酒杯:“諸位,此番随我南下,路途遙遠,天氣惡劣,大家都辛苦了。我在此謝過。請諸君同我一起滿飲此杯,共賀新歲。”
範希誠瞧着旁邊的酒壺躍躍欲試,想給自己倒上一杯。
李清壁餘光瞥見,右手高舉酒杯,左手直接按住他試圖作祟的大手,笑着對大家道:“驸馬有傷,隻能以茶代酒,這頓酒先欠着大家,回了靈州,再與諸君達旦痛飲。”
衆人共同舉杯,氣氛酣暢起來,為這冰天雪地的冬日也添了幾分火熱。
範希誠在李清壁按住他的手時一個反手就直接握上去,李清壁晃了晃示意他松手,他隻當沒感覺,依舊緊緊握着。
此刻在桌下捏着她的手,他心底生出幾分驕傲與滿足來。
白日裡,他已經聽傅元說過了,殿下在靈州不僅找來張應協助修渠,還幫助元福寺重振悲田坊,使許多孩子免于流離。
她出身高貴卻從不自滿,能體恤民情,總是能輕而易舉獲得所有人的喜歡。張應之流自不必說,連桓允溪那個自幼調皮的小魔王,在她面前也十分乖順。
這樣好的人,竟是他的妻子,他何其有幸。
楊亦書拉着傅元過來向李清壁敬酒,這倆人都是悶葫蘆性子,也不會說什麼好聽話,喝酒倒是幹脆。
喝完酒,楊亦書表了一番衷心,傅元嘴更笨,隻在旁邊跟着點頭。二人看向李清壁的眼神皆有崇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