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幫你。”不知為何,明明以比預想中小得多的代價取得了這場談判的勝利,他卻沒有絲毫的欣喜。
陳泱能答應得這麼快,這一天必然發生了什麼,将她逼入絕境,不得不低頭。
想到這裡,沈時昱指尖動了動,勾住拂過手背的細軟發絲,揉搓了兩下,柔聲問道:“怎麼這麼快就想通了?”
被戳到痛處,陳泱眼睛裡的光亮黯下去,鼻頭發酸。她别開臉,放下杯子起身想走到一邊,但框在兩側的長腿卻沒有移開的意思。
陳泱沒看他,聲音悶悶的,壓抑着哭腔:“讓我出去。”
沈時昱沒讓,握住她手腕,輕聲哄道:“跟我說說看。”
委屈是這樣的,像灌滿水的氣球,輕輕一戳,情緒就“啵”地一下流瀉滿地。
沈時昱越溫柔,陳泱越繃不住。她仰起頭看着天花闆,蓄滿眶的淚水便順着眼角滑入發絲中。
過了會兒,才苦笑出聲:“我太蠢,高估了人與人的信任,狠狠吃了個教訓,就想通了。”
昨天過後,沈時昱讓周岐把陳泱入行以來的所有事情,包括她的公司、這幾年的合作對象、上遊資方、下遊受衆,查了個底朝天。
她的經紀公司這幾年一直在走下坡路,早前費盡心思捧紅了的藝人,合約一到就奔了更好的前程。大概是杯弓蛇影,也不願再像以前孤注一擲地把資源砸在一個人身上。
陳泱撲了幾部劇以後,她經紀人又簽了幾個與她風格定位差不多的新人,給到陳泱的資源便一年不如一年。
沈時昱見慣了這樣明哲保身的招數,不用往下查也知道陳泱得罪了銀星,她那個經紀人會怎麼辦。陳泱聰慧,她遲早也會想明白,所以昨晚沒催她,因為知道她沒得選。
然而,他能仗恃着對人性的了解,冷眼看穿這些把戲,看透每一件事的走向,卻無法對陳泱的眼淚視若無睹。
見不得她哭,從來都是。沈時昱突然有些後悔,為了讓她早點答應,沒有插手幹涉。
握着她手腕的手下滑,指尖溫柔而強勢地撬開她緊緊攥起的手心,寬厚的掌迅速将柔白裹在手裡,稍一用力,陳泱就被他扯得俯下身。
兩人鼻尖對鼻尖,氣息密密地纏繞在一起。
陳泱瞪大眼睛,晶瑩的淚珠挂在她纖長濃密的睫羽上,搖搖欲墜。沈時昱蜷起指關節,輕輕碰了碰,她才猛地回神,往後閃避。
他松開手,任由她坐回原處,接着徐徐開口:“你不蠢,隻不過相信了一個不值得相信的人,錯不在你。合約到期後,我會替你找個更好的去處。”
對啊,這不就是她答應這場交易的目的嗎?陳泱吸了吸鼻子,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見她情緒平穩下來,沈時昱又把話題引了回去:“關于我們的合作,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陳泱正想搖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看着沈時昱欲言又止。
“說吧,沒事。”
沈時昱的眼神太溫柔寬容,陳泱覺得自己有些得寸進尺。唇瓣嗫嚅,掙紮好半天,最終以近乎于氣音的方式說出口:“不想被人知道。”
她聲音細弱,沈時昱沒有聽清,向她靠近了些:“嗯?”
陳泱往後躲了躲,心裡一慌便脫口而出:“你說官宣或隐婚都可以,我不想官宣。”
沈時昱一愣,直起身拉開兩人距離,沉吟片刻後說道:“不官宣也行,但兩邊家裡還是要給個交代。”
“特别是我家,情況比較複雜,前期需要你配合我出席一些儀式和家族場合。媒體那邊我會讓周岐看着,盡量将知情人控制在最小範圍。你看這樣可以嗎?”
“可以的。”
話說到這裡,沈時昱想起剛剛那通電話,将擱在一旁的手機遞過去:“陳姨打了幾通電話過來,我怕她擔心就接了,你給她回一個吧。”
“哦。”拿過手機,陳泱腦海裡突然劃過沈時昱剛剛問的那句話,像閃電般劈開她昏沉的醉意,令她整個人僵在原地。
見她神情古怪,沈時昱以為她不舒服,關切道:“怎麼了?是想吐嗎?”
是挺想吐的。陳泱捏着手機,一臉生無可戀,心虛地試探:“那個,我媽和你說什麼了?”
看來是完全清醒了,現在才反應過來。沈時昱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往後仰了仰,悠悠說道:“也沒什麼,讓我明天陪你回去,吃頓飯,見個面。畢竟——”
他每說一個字,就見陳泱眼裡的慌亂就多一分,他笑意漸濃,不疾不徐地把話說完:“我們在戀愛嘛。”
轟!羞慚、尴尬、窘迫,像煙花一樣在陳泱的臉上綻開,染出片片紅霞。
她絕望地閉上眼,身子一歪向側邊倒去,将臉埋在沙發裡不肯擡起來。
丢人,太丢人!
陳泱全身心地演繹鴕鳥,沒有看到沈時昱無聲擴大的笑容。
将她垂落的發絲挽在耳後,露出粉粉白白的耳廓,他低聲問道:“都要結婚了,你倒是和我說說,我們什麼時候談上的?”
沙發裡傳出一聲沮喪的嗚咽。陳泱不理他,忿忿地想着,地球怎麼還沒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