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每天你都得來。”
陳泱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什麼?”
沈時昱沒說話,而是反手将她拉到身邊,劃開智能門鎖,拎着她的手指,按照提示把指紋一一錄進去。
錄好後,他松開手退到一旁,淡聲道:“試試。”
盡管一頭霧水,她還是順着他的意思把手指放上去,“嘀嗒”一聲,拉開了門。
沈時昱勾起嘴角,下巴散漫地朝裡點了點,說:“進去吧。”
進門後,陳泱反應過來,又問道:“你還沒說呢,為什麼我每天都得來?”
“來吃飯。”說完,沈時昱從鞋櫃裡給她拿出一雙軟拖鞋,大小正好。
陳泱換鞋的時候,他靠在一旁,不疾不徐地解釋道:“沈園有位擅做藥膳的胡師傅,我把人叫了過來,這段時間你的三餐會由他負責。”
“不用這麼麻煩,文心會做飯的,而且……”陳泱搖頭想拒絕,一邊說着,一邊和他往裡走,看見餐桌上的菜肴,她的話卡在喉嚨裡。
陳泱咽了咽口水。這精緻的擺盤,鮮亮的色澤,誘人的香味,和文心質樸的家常菜确實不在一個維度。
見她明顯被勾起食欲,沈時昱拉開椅子,讓她坐過去,笑問道:“而且什麼?”
本着來都來了的宗旨,陳泱從善如流地坐下,但還是如實相告:“我也不會一直待在家。”
“最近一個月不是沒有通告麼?”沈時昱神情坦然,給她盛了碗湯放在面前。
陳泱一勺一勺地喝着,湯味鮮美,一小碗很快就見底,“是沒有,但這樣吃一個月,我還要不要形象管理。”
突然,拿湯匙的手頓住,她擡眼看向沈時昱:“你怎麼知道我沒通告?”
沈時昱看着她沒說話,陳泱立時反應過來。凡他想知道的,有什麼打聽不到。
她的難堪窘迫甚至不必她親口說。
苦笑一下,陳泱拿起筷子夾菜,“你直接問我不就好了,何必大費周章。”
沈時昱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做任何事都遵循知己知彼的原則。陳泱的背調早在他決定和她簽合約的第二天就讓周岐完成了。
她的教育、家庭、事業、社會關系、名下資産都查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她和父親的隔閡,知道她資源下滑,也知道她在淮水灣的房子。
但這些于他而言,不過是無關痛癢的客觀事實。
昨晚接到文心的電話後,他又讓周岐去查她之後的工作安排,好方便他計劃後續的診療。
知道她後面都沒有通告,可以安心調養,才把人從沈園叫來。
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但見她眉眼耷拉着,落水小狗似的,又不禁在心中反問自己:到底哪裡不對?
沈時昱越是一臉坦然,陳泱心裡就越堵得慌。她向來胃弱,食欲跟着心情走,吃了兩口就又把筷子放下了。
她這個樣子,沈時昱就什麼也不想計較了。一聲歎息,妥協道:“以後你沒主動說的事,我不會再去查。”
陳泱擡眼,隻見他眉宇間全是莫可奈何,“這樣心情好些嗎?”
“沒有心情不好。”她别過臉,小聲否認。
“那就再吃點兒。吃完還有事和你說。”
-
吃完飯,沈時昱帶她逛了一下。
和她之前猜想的一樣,這套房子的面積确實是她那套的兩倍,也就是說,一整層都是他的。
但她猜的并不完全對,并非是沈時昱買下這層兩套然後打通改為一套,而是開放商在修建時就是這樣的設計。
可她記憶中,購房時并沒有看到這樣的房型。
“你的意思是,這層本來就是給你修的?”
“嗯,”沈時昱淡淡地應了一聲,停在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房門前。
陳泱沒發現他的停留,還在感歎人與人的差距,“都是業主,為什麼你這麼特殊?”
在淮海市最貴的樓盤,坐擁600平的樓王頂層,而這一層還是專門為他修建的。
“大概因為我不止是業主吧,”沈時昱笑了笑,推開房門,“這間給你用。”
陳泱走進去,這間房很大,和她樓下那件主卧差不多,配有獨立的浴室和衣帽間。
L型的落地窗,光照充足,碧海藍天,一覽無餘。
“給我用?”
“嗯,來治療的時候,你可以用這間房休息。還有我們婚後……”
陳泱蓦地轉身,烏圓的眼睛睜大:“我們要住一起嗎?”
她轉得太快,兩縷發絲貼在臉上。沈時昱擡手替她撥開,語氣平和,不置可否:“看你意願。”
陳泱低頭看着腳尖,聲音小小的:“如果有必要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沒有一定要,都随你,泱泱,”他垂眸看着她頭頂的發旋兒,聲音和目光都溫柔,像無風無波的海。
“錄指紋也好,留房間也罷,不是要強迫你做什麼,隻是想你方便些。”
咽下嘴邊的歎息,他伸手揉亂她的發絲:“我們之間,有那麼一件非你本願的事就夠了。”
蓦地,陳泱想起自己昨晚說的話——“否則,你也不會和我做夫妻。”
不同的字詞組合,表達出近似的語義。
可是他們不一樣。這場婚姻,他是真的情非得已,而她還是嗎?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她躺在地闆上,被他擁入懷裡,暖意流竄四肢百骸的時候嗎?
還是那個磅礴雨夜,她鬼使神差再度吻上那顆紅痣的時候呢?
或者更早一點,
早在他說出“請你和我結婚”的那晚,她的心海上又升起了一輪同樣的月亮。
她年少時便喜愛的,此生唯一喜愛的人,怎麼會是非她本願呢?
對不起沈時昱,我說謊了。
我好像,還是很喜歡你。
春日午後,金色的柔和的光從雲隙中灑落。海風晃漾着微波,此時萬物複蘇,心也複蘇。
陳泱擡頭,一雙眼澄澈明淨,和五年前沒有不同。
“沈時昱,我們不簽合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