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傻飛後，金永曦帶好物品，背着一個黑色防水挎包出門。

臨近晚上，街上已經有上了年紀的女性拿着金銀衣紙蹲在路邊。

她們邊上放着紅色聚寶桶，偶爾撚着一把細香，對着自己面前的路面念念有詞。

此刻晚色昏暗，金銀衣紙與細香焚燒後的慘白煙霧，凄凄幽幽地沿着路邊飄蕩，仿佛祭祀着在生人面前經過的金永曦。

又仿佛是金永曦獨自一人，正闖入一個生與死皆是模糊的界限裡。

前路就似要不明了。

然而，金永曦沒有因身處在祭祀之地中，而畏懼疾走。

她隻是細細看着這些對于她而言，是藏在過往時光的路人們，她的目光從那些——呢喃着各種祈禱求福的言語的臉上劃過，猶如靜默旁觀着這些平庸，但虔誠的衆生。

她想起了許多遺憾的過去：在未被系統綁定之前，她也是曾執行多個危險任務的卧底，她同樣擁有唯一的家人，也同樣看着對方因自己而受難……她走過漫長的路，本應到了功成名就的時候，又因别的卧底而死去。

仿佛她這一輩子，都要因自己、因他人而困在黑暗中。

但金永曦認為如果世界無光，她自然會極力去造一片光。

金永曦低念一句，與那些供奉野鬼的低喃聲交織在一起。

“其實，事在人為而已……”

金永曦走在這條布滿祭祀品的街道，她的視線從那些臉上滑走，移向路的前方，神色平靜地邁步走出白霧。

*

很快，金永曦繞過了2個街口，才攔截了一輛路過的計程車。

港城的計程車車費貴，還不如搭乘叮叮車或者小巴劃算，但金永曦此行是要見她的聯絡人，這些車費她當然要找對方報銷才行。

不花白不花，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司機，麻煩去油麻地天後廟。”金永曦報出一個地名。

油麻地天後廟，位于旺角廟街，天後又指媽祖，港城以前是漁村，凡是出海打漁的人，都會在面向海灣的地方建起天後像，寓意出海貿易能得天後媽保平安和順利。

司機罕見有人會在鬼節出門，港城與兩廣地區的人們對鬼月的存在，都是抱有敬畏之心，入夜時能減少出門，就盡量減少出門。

尤其是在深水埗這種老社區生活的人，更加是恪守這種舊式規矩。

所以司機還是多看了一眼落座在後座的靓女，提醒一句：“靓女，這個時候夜晚出街（在街上），要小心點比較好。”

金永曦點了點頭，道：“我知道的，今年據說油麻地的盂蘭勝會搞很隆重，我想過去為家人祈福。”

司機聞言，不再多說什麼，内心嘀咕深水埗也有天後廟，也不知道一個女孩大老遠跑去旺角幹什麼。

但他不是沒邊界感的人，聽到對方的理由後，便點了點頭安靜駕駛。

金永曦坐在的士後座，靜靜地看着外面焚起紙衣的老街，望着車輛穿過一條條老街，逐漸駛向熱鬧的油尖旺區。

數十分鐘後，的士來到目的地附近。

正值盂蘭勝會，向來熱鬧的廟街更是人頭湧湧，附近居住的潮汕大姓家族話事人，都讓自己家族裡的壯丁出來參加遊神活動。

金永曦下車時，遊神剛開始沒多久，鑼鼓響天的聲音遠遠從天後廟方傳來。

她順聲望去，隻見兩頂高大的竹棚立在聲源處，這是早在幾天前就被搭建起來的。

棚架已挂滿寫上祈福語的彩旗與橫幅，棚上内外同樣皆挂有燈籠作引路燈，它們散發出的燈光穿透黑夜，寓意為亡靈指引方向。

人是未來鬼，鬼是生前人。

金永曦看着這人鬼神共賀的慶會，心中冒出這一句。

她忽然有點分不清，自己此時此刻究竟是人，還是鬼了……

而熙熙攘攘的人群裹挾着金永曦，帶往她走向天後廟門前的神台。

青面怒目的“大士爺”身處棚架的正中央的神台上，在遠處神情莊重地俯視衆生浮影，又似隻注視漸漸向祂走近的金永曦。

金永曦看着那雙震懾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前行。

走了約一刻鐘，她終于來到棚架前方。

金永曦剛站穩沒多久，一支瓶裝水從她斜後方探來，輕輕撞了她的小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