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永曦感覺自己從最黑暗的天空中墜落，身體穿過雲與風，最後落在最堅硬的木闆床上。

她此時的身軀矮小，同樣是十分單薄，她懷裡正躺着一個安靜地含着自己拇指睡着的女嬰。

女嬰忽然睜開眼，乖巧可愛的臉在看見“她”俯視下來的那一刻，甜甜地朝金永曦笑了。

金永曦感覺自己的身體下意識放松下來，“她”靠在牆壁，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着女寶寶的後背。

“阿玉不要怕，姐姐會保護你的。”

清甜的聲音低聲安慰。

但女寶寶什麼都聽不見，她隻一直盯着“溫甘恬”在笑。

“溫甘恬”聽着屋外劇烈的打鬥聲，努力朝妹妹扯出一抹笑容，想要安慰她。

“老公，老公我求求你不要打我了，我知錯了，我不會頂你嘴了……”門外是凄慘的求饒聲。

但很快，迎接女人的是拳拳到肉的悶響聲。

“死賤人，一直生都是生女兒，這次還給我生個聾女，你就是派過來克我的！”

“死八婆，去死啦，帶着你的聾女一起去死！”

男人喝過酒，說話間都是莽撞的粗氣。

“溫甘恬”清晰地聽到那些話，下意識護住什麼都聽不見的妹妹，用瘦弱的背擋住房門的方向，擔心外面的男人沖進來。

“不要啊！老公，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但恬恬和小玉是無辜的，她們都是你孩子！”

女人凄厲說着，然而迎接她的是又一輪的毆打。

這次，還多了許多東西物件落地的聲音。

“溫甘恬”越來越麻木，聽着親生母親被打的聲響，她隻能護着妹妹，不停地說着對方聽不見的安慰。

“不要怕阿玉，姐姐會保護你的……”

“媽媽也會保護我們的……不要怕啊……”

但打上頭的男人是癫狂的，他也許是拿了廚房的刀，鬧着想殺人。

“一群掃把星（倒黴鬼），連累我過海次次輸，今天我一定要砍死你們這幾個掃把星！”

刀具碰撞桌面的聲響立馬響起。

“不要啊！”女人的尖叫聲響起，随之而來是木門被人撞擊抵着的響動。

“恬恬，不要開門，保護妹妹，死都不要出來！”

母親拼了命地，嘶啞地喊道。

“溫甘恬”原本麻木的情緒，瞬間被懼怕取代。

“媽！你想要幹什麼？！”“溫甘恬”連忙放下妹妹，沖去房門處，想要開門。

但門被擋得死死的，根本推不開。

“媽！開門啊，媽……”

“爸爸，我求你了，不要打媽媽，不要殺媽媽和妹妹，我會好好幹活，求求你不要傷害媽媽……”

金永曦聽見現在的身體，發出可憐的乞求聲，不停想阻止這一切。

外面無人應答她可憐的乞求，隻有越來越混亂的聲響出現，直至外面回歸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媽……”聲音顫抖，“媽！”

……

“院長，今天又來了一對夫婦想收養小朋友，我見恬恬各方面條件都符合收養者要求，不如就推薦她吧。”

社工小姐在辦公室與院長說話。

“溫甘恬”站在門口聽見了一切，她想立即逃走。

但門在下一秒推開，院長慈祥的臉龐出現，她驚訝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很快，彎下腰半蹲着，與她平視。

“恬恬都聽見了？”

“嗯。”“溫甘恬”抿緊嘴巴，堅決地說，“院長，我不能抛下我妹妹，我不要被領養。”

“可是，福利院不能一直養着你們，你們也需要在新環境開啟新的人生……”院長溫和的聲音緩緩道出真相。

“院長當我們的家人不可以嗎？我答應過媽媽，要保護妹妹，我不能離開她……”金永曦感覺自己的眼眶已經積攢了淚水。

院長溫柔地擦掉她的眼淚。

“恬恬，我是這裡所有人的家長，所以更希望你們能開啟新的生活。”

“溫甘恬”狠狠抽噎一下。

“那可以把妹妹帶上嗎？我真的不能離開她。”“溫甘恬”再一次乞求。

院長身後的社工為難地提醒：“他們希望有一個十歲到十二歲左右大的女孩，身體健康的……”

“溫甘恬”立馬道：“我不要，我拒絕！”

院長歎氣一聲。

“恬恬，院長媽媽真的很想你有一個好生活，那對夫婦身體有問題，一直沒孩子，所以才想收養一個亞裔女孩，帶到美國當親女兒培養。”

“他們家開拳館，條件還可以。”

“你年紀不小了，按照規定，我本來是不能繼續再留你幾年的了。”

“但你妹妹年紀還小，她需要人照顧，你留在港城，哪怕帶着她離開福利院出去生活，你又怎麼保護她，照顧她？”

“如果你答應收養，我可以為你破格申請供養阿玉長大成人。”

“阿玉會一直在福利院，你以後随時都能回來看她。”

“溫甘恬”抿緊嘴巴沒說話。

不拒絕，也不答應。

院長摸了摸她的頭發，憐惜地說：“你回去考慮考慮，等你決定好了再告訴我。”

……

“溫甘恬”坐在床邊，看着因為生病而安睡的妹妹。

妹妹溫玉今年6歲，會一些簡單的手語了。

但也許知道自己說話的聲音不好聽，她很少說話，對待什麼事都溫溫柔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