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就知道李娘子是個行事非常謹慎的人啊!”
張吉山邊說邊眸光閃變,像是在醞釀着下一句話該怎麼說。
李秀琴冷眼看着他,他不說話,她也不急。
好獵手在觀察獵物想從那個角度突圍出去時,都要沉得住氣,不然,獵不住。
“李娘子有所不知呀,我們襄南可是個好地方,雖然繁華不及京都,但自古襄南就是各方商家雲集的地方,襄南的路四通八達,遠至外域各國,每天往來的客商都非常多,在咱們大越國我不客氣地說,論起做生意的利潤,哪裡趕不上襄南……”
話說到這裡,他打住,李秀琴也明白了他的意圖。
“但是張老闆,你可能不知道,我跟迎客來的李老闆是有合作協議的,我不能再跟旁人合作!”
李秀琴說道。
“李娘子,事在人為,隻要你想就沒辦不成的事兒!合作可以分很多種的……”
張吉山話裡透着誘惑,眼神亮的跟見了一隻肥兔子的狼,閃着綠光。
“張老闆的意思是……”
李秀琴故作不知。
“李娘子你跟李永泰是共同開這個豆福坊,我們之間呢,可以換一種合作方式!我知道做豆福是要配方的,隻要李娘子把配方秘密賣給我,價格随便你開,我絕不還價。你想啊,你我交易一旦達成,你悄悄地得了一筆巨款,我在襄南做豆福生意,還不影響你在京都賺錢,這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法子嗎?”
張吉山笑了,滿臉堆歡,恍如在青樓見了最紅的花魁時那欲望外溢的醜惡嘴臉。
“呵呵,張老闆,你可真好算計啊!”
李秀琴冷睨了他一眼,“你真當我這個鄉下民婦什麼都不懂?我把配方賣給你,你說你隻在襄南做豆福生意,誰給我保證?屆時你跑到京都來搶我買賣,我質問你,你隻需回我一句,咱們做的是配方買賣,你願意賣,我願意買,錢契兩清,互不相欠,我在哪兒開豆福坊,關你何事?我能說什麼?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吧?”
“這個……李娘子,你把我想得也忒壞了點吧?我這個人做生意,是最注重聲譽的,隻要我承諾的一言九鼎,沒有做不到的。”
張吉山急忙剖白自己。
李秀琴冷笑,“三兒,送客!”
“哎,李娘子,你等等,咱們還可以再商議啊,實在不成,我給你寫份保證書都行啊!”
張吉山頓時有點急眼了。
“免了吧,除了李老闆,我不會再跟任何人合作,你們就省省吧!”
張吉山還要說什麼,李文騰跟李義兩人過來,一左一右硬生生将張吉山給逼出了豆福坊。
與此同時,迎客來酒樓。
“老闆,您就不怕萬一對方開的價碼太高,李娘子動心了……”
張泉束手站在李永泰一側,低聲問道。
“合作成敗究其根本不在生意好壞,而在人心!生意即便不好,合作雙方得不到什麼利潤,那還可以收獲一份友情,其結果有可能比得了金錢還要好!但如果人心太貪,那跟她合作即便能得一時之利潤,恐怕天長日久也終會落個一拍兩散的結局!所以……”
李永泰話沒說完,隻重重呼出了一口氣。
但張泉懂了,所以他們老闆這是在等着看李娘子的人心!
三日後,南洪街上一婦人傲立街頭,對着一個富商打扮,兩手拎着貴重禮品的男人開罵,這一罵倆時辰,根本不帶一句髒字,卻将那富商罵的如狗血噴頭,驚惶惶地逃跑,鞋子都跑掉了,也不顧得撿……
很多人都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緣由。
這位盡情撒潑的是李氏豆福坊的老闆娘,她本是一位善良大方,舉手擡足都很是矜持又謙和有禮的娘子,人家在這條街上開豆福坊端的是買賣公道,行事妥帖,沒有不贊的。
偏生來了那麼一個不開眼的,非拿重金砸李娘子,要與她合作,人家李娘子拒絕了好幾回了,他還厚着臉皮來,這都來四五回了,誰能不惱?
有人說,你們不知道,李娘子可是個誠懇講信用的,她啊跟迎客來老闆已經合作了,那個人還唆使她賣配方,說什麼人不知鬼不覺的,不用往外說,隻悄悄拿錢,但人家李娘子那是什麼人啊?怎麼會做這種背信棄義的事兒?
所以那人就一直上門攪和,最終激怒了李娘子。
“啧啧,這李娘子也的确了不得,罵人水平一流啊!”
“可不是,罵人的字眼一個沒有,卻能把那人給罵的無地自容,連個屁都不敢放,就跑了。”
“嗯,這李娘子女中豪傑啊!”
結果,那天中午,李秀琴去趙将軍府上做菜,剛進廚房,木生就來了,手裡端着一壺泡好的碧螺春,說,這是我們将軍讓我送來的,讓您先喝口茶,緩緩在做菜,不急,一點都不急……
弄得李秀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口渴,你們将軍怎麼知道的?
她接了茶,連着喝了三碗,這才将心口的郁氣壓了下去,這罵人的功力還是差了不老少啊,以前在李家莊,她罵大街一上午都不帶歇口氣,喝口水的,照樣舌燦蓮花,好詞好句直往外亂飛,可現在呢,這才罵了一個多時辰,就頗有點口幹舌燥,虧了将軍的這壺茶,嗯,好茶,及時茶,不錯!
将軍那裡,聽木生說,李娘子一口氣喝了三碗茶,木生還特意強調,是三碗,可不是三杯。
趙世凱眼角微眯,眸底閃過一道亮光,這婦人怎麼每天都能玩出新花樣,就連個罵街都能罵出天際,實在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做完飯,李秀琴再回豆福坊,心氣兒乃至整個身體各處都已經非常舒暢了。
原因無他,結賬時木生說,趙将軍今日紀念參軍二十載,心情高興,額外給了她雙倍的工錢,整整六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