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欣捧着衣服,在去往廚房一探究竟,和先把衣服晾好之間猶豫了一番。
還沒等她做好決定,顧屹就端着餐盤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你眼睛好了?”甘欣驚訝地問。
顧屹剛才似乎并未看見她,徑直從甘欣身前走過,直到她出聲發問才頓住腳步。
“比前日好些了。”顧屹微微側過臉,并未回身面朝甘欣,回答道,“模樣瘆人,就不轉過來吓着大小姐了。”
甘欣:“……”
倘若是别人講出這話,她會當對方是因為記仇而在陰陽怪氣她。可是顧屹開口仍舊是那聽不出情緒的調調,甘欣隻覺得他是認真的。
認真地把自己當初那很不禮貌又傷人的發言記在了心上,盡管如此卻依然顧及着她的感受,擔心真吓着她。
甘欣捧着衣物的手緊了緊,攥着的濕布料便擰了兩串水珠到泥地上。
“你們平日是在院子裡吃東西的嗎?”顧屹說,“我看隻有那邊零星擺着幾張茶幾和矮椅。”
“嗯。”
但凡有師兄師姐在她這兒做了好吃的,哪回不是浩浩蕩蕩帶了一串弟子和靈獸在她這邊一同享用,屋内的桌子根本擺不下,就在院子裡閑散地坐着分享。
“你轉過來。”甘欣說。
顧屹遲疑片刻才轉過身。
甘欣擡眼,又垂眸,再次擡眼,才稍許習慣了些那依舊叫她不敢直視的雙眸。
……這眼睛給人的壓迫感好像和顧屹本身的視力好壞關系也不大,她依舊是不太喜歡。
“什麼都看得清了嗎?”
“細節處看不清晰。”顧屹回答,“但辨認大緻輪廓與方位沒什麼問題。”
“莫非是剛才被蒸汽熏了下,反而把前面服用丹藥的藥性激出來了?”
顧屹“嗯”了一聲,表達對甘欣揣測的肯定。他其實是用靈識而非目力視物,不過真相如何對甘欣而言也不重要。
“那是什麼?”
顧屹将手上端着的餐盤往前伸了伸:“菜。”
甘欣的目光完全黏在了顧屹手中幾盤菜上——她方才備好的所有食材,顧屹竟然都做了出來。
這色澤,這香味,甚至是擺盤……與最愛鑽研此道的邱尋枝比起來也差不了太多。
甘欣看得瞠目結舌,直到顧屹走得越來越近,修長的身影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陰影,甘欣才回過神來,連忙往後退了半步,還不忘把餐盤裡的筷子拿到手裡。
顧屹将東西放到甘欣身邊的石桌上,然後朝她伸出手。
甘欣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把臂彎裡的濕衣裳遞了過去。
本想問甘欣取回筷子的顧屹:“……”
那些飯菜難道不是甘欣給他準備的嗎?怎麼這會兒把他的筷子搶了過去不說,還給他派上活了。
但接都接了過來……
顧屹三兩下用木枝搭出一個簡易的晾衣杆,把衣服一片片挂上去再捋平整,回過身來才發現甘欣還愣愣地站在原地。
眼睛一會兒掃下他,一會兒又看向石桌上的飯菜,然後咽了咽口水。
“怎麼隻拿了一套餐具,我這人沒那麼講究,你可以過來與我一起吃。”
顧屹沉默片刻,認命地去廚房重新拿了套餐具出來。
這其實是顧屹第一次正兒八經下廚,從前大多時候隻是粗|暴地把肉和菜弄熟,做這件事的時候還得避開所有屬下耳目。
顧屹不愛吃生食。
他剛誕生的那兩年或許還保留着蛇的飲食習慣,可後來修為增進飛速,各方面更與人類相似,血淋淋、能看出活着時形态的生肉擺在他眼前,半點食欲都沒有。
高階的靈獸和修士沒什麼差别,同樣不需要規律的進食來維持生命體征,可獸族不喜歡人族,維持獸性,是靈獸這個種族将自己與人族劃清界限的一種象征。
對于弱小物種的厮殺圍獵、吞噬生肉,都是他們用來激發自己血脈中天性的常用方式。
顧屹搞不懂這些老族長們腦子裡都在想什麼,他們變強的過程就是一個擺脫獸性的過程,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突破境界後,又要返璞歸真地去挖掘自己的獸性。這是種怎樣畫蛇添足得信仰啊。
但當那些老族長們渾濁的眼睛裡充滿期待看着他時,顧屹就很難駁斥他們,于是不管貢上來的是什麼血忽淋拉的東西,他都照單全收。
等回到自己的寝宮裡,趁着四下無人,才能将那些肉烤熟了再吃掉。
雖然寡淡無味,但隻要火候掌握得好,質感總能比生着的時候改善些,也不至于咬兩口就犯惡心。